文/包法利小姐
现实与电影互文
《好东西》凭独特的女性视角成年底影院黑马,导演邵艺辉及她积极参与女性话题讨论的种种事迹也成为了宣传电影的活招牌,比如公开谈月经羞耻和卫生巾质量问题,比如大胆diss很多之前辅佐过的男导演真的不咋地,比如曾因反感“女神节”“女生节”而叛逆地将微信名取为“大邵妇”。
甚至电影中女主角的名字“王铁梅”也有着和相关时事热点的暗暗联动。
2022年,微博上一位名叫@王铁梅女士的博主,因为一篇大胆披露小区里有形婚男约P的文章收获了不少粉丝,这其中就包括邵艺辉。
可见,即使不拍电影,即使没有出名,邵艺辉也是妥妥一枚关注女性进步的热心网友了。
可事实是,她不仅很有名,还专拍女性主义向的电影,这样的人设和影响力似乎早早就注定了,“赤诚网瘾少女”的随性终究会让垂直受众大惊失色。
这不,《好东西》热映期间恰逢吴柳芳擦边事件沸沸扬扬之时,邵艺辉没忘记在百忙之中追热点,她点赞了一条解释吴柳芳为何不做体育教练的微博,然后,就被“围剿”了。
主要原因自然是行为和人设之间的冲突——“你一个天天喊着为女性发声的女导演,竟然点赞擦边女?对得起我们的电影票吗,昂?”
“原教旨”女性主义者和想要看“神像倒塌”的好事者蜂拥而至对其口诛笔伐,邵艺辉终不堪其扰,以开启微博一键防护和隐藏豆瓣主页暂求自保。
这一幕,仿佛电影照进现实。王铁梅因写非典型单亲妈妈而遭遇网暴,邵艺辉因为女权战士当得不够纯粹被骂到半退网。
说来荒诞,但这背后的真实原因其实是一致的——网红、公众人物又怎样,很多网友根本不把你当个人。
他们把你当嘴替、当情绪发泄口、当作投射期待的理想化模板,一旦你说的不是人家想听的、你让人家堵着了,那绝对脱粉回踩没商量。
他们的整体思考路径,很蛮横、很感性、很“巨婴”,叼住一个奶嘴获得一份安心、一种归属和良好的自我感觉是第一要务,至于其他的,根本来不及思考。
比如,点赞吴柳芳就是支持擦边和低俗直播没商量,至于那条微博的内容是什么,邵艺辉点赞的出发点是什么,懒得管。
所以很多网络定罪都是极其片面化的,都是以对人事物的复杂性避而不谈为前提的,能一棍子打死,绝不进行多线思考。
跳擦边不是因为喜欢,跳体操也不是
但我偏不要那么思考。
邵艺辉点赞的那条微博内容如下:吴柳芳这样解释自己没当体育教练的原因,她说的大意是——自己从小就苦,现在如果当教练,看那些孩子们苦,还要带他们苦,等于她要重新体尝那份苦。
这其中有着怎样的信息量呢?
第一,她不忍看孩子们重蹈自己的覆辙,姑娘心地善良;
第二,奥运冠军的光环、练体操的过往,不仅没给她带来宽阔的前程,还留下了很多痛苦的记忆。
平日里总说奥运冠军多威风,可那只是冰山一角,在大众看不见的地方,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平衡木、高低杠,那危险系数可不低呢,从小到大练过来,怎么能不苦呢?
让我们试着看到更多一点的吴柳芳:
父母能把十几岁的孩子送来练体操,说明家里大概率没什么可托举的资源,进而才要走这一步孤注一掷的险棋,让那副小小的肩膀扛起改变自身和家族命运的重担。
进入体操队后,搏的是极低概率的成功,代价是重伤的风险和搁置学业的机会成本,可以说,她自己用这副身体和有限的青春拼概率,而所在的集体,把不知多少跟她一样的小姑娘作为拼荣誉、拼业绩的生产资料。
没出来,怪你喽;伤痕、苦楚、灰心、失落、渺茫的前途,自己消化喽;其他人能出来,为啥你出不来,多反思自己吧。
吴柳芳身边一定不乏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声音也许早已内化到她的心里。
这种逻辑咱们熟啊,买不起眉笔是努力不够,工作没劲想躺平是好吃懒做,动不动归因于个人能力、个人道德,仿佛一个个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可邵艺辉的电影和上野千鹤子的书说了,有一种困境叫结构化困境。
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被置于一个不公平的游戏中,那么即使他是超人也难以迎来大获全胜的一天。别说赢了,甚至连体面都会成为奢侈的事。
如果说吴柳芳直播跳舞是自我物化,那也只能说这是某种惯性使然,一个打小就被家庭和集体物化的人,怎么可能在长大后的某个瞬间就突然学会“做个人”了呢?
口号是冰冷的
所以邵艺辉点赞吴柳芳相关微博这件事,我不仅觉得不应该被大批特批,还从中品出了一丝温暖。
邵艺辉能够看到这样一个跟自己背景极其不同的女性喧嚣之下的侧影,说明她是一个真正有共情能力的女性创作者;而对于吴柳芳来说,这样一种看见,怕是她二十多年来得到的为数不多的人文关怀,有一些遥远,有一些微弱,但有温度。
众所周知,如今的女性主义是一种热门思潮、一种政治正确,也是一种流量密码,好像谁过来蹭一下子,都能一呼百应。
但,口号是冰冷的,这片土地上活着的个体是热乎的;所谓的正确答案是干瘪的,正在上演的命运是丰富多姿、有血有肉的。
一味地用“你应该”号召所有人支棱起来,不如去看看某些支棱不起来的人脚下发生了什么,是荆棘遍布,还是泥沼太深。
看到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开端,揪住一个可以揪住的个体口诛笔伐,不过是挑软柿子捏的一时爽而已。
临摹标准答案、下意识顺从权威算什么,能够掀桌子喊一句“那我们不玩他们的游戏了”,才是真的正直勇敢爱自由。
作者:包法利小姐
关注我,在娱乐世界读人心、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