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南京奥体中心。在创纪录的62329名观众注视下，泰州队最终捧起了首届“苏超”（即“江苏省城市足球联赛”）的冠军奖杯。这也意味着这场持续了176天的足球盛宴正式收官，更标志着一个区域性群众体育赛事现象级的成功。
2025年堪称中国区域足球联赛的爆发元年。自“苏超”伊始，各大省级城市足球联赛接续亮相。以城市为代表队、以业余球员为主角，“城超”无疑是年内绿茵场上最为令人瞩目的风景线。而今，随着各大赛事渐次落下帷幕，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也正浮出水面：明年，它们会更好吗？
现象级爆发
今年“城超”的爆发之势是多方面的。
一是领头羊“苏超”的现象级热度。
自5月10日开幕至11月1日决赛，在176天的时间里，“苏超”创造了一组堪称神奇的数字：78场常规赛、7场淘汰赛，线上直播观看人次达20亿，各平台话题播放量近800亿次。而线下观赛人数更是突破243万人次，场均超过2.8万人次。决赛南京奥体中心的现场观众更是高达62329人，再次刷新了中国业余足球联赛的上座纪录。
二是同类赛事的现象级涌现。“赣超”、“湘超”、“川超”、“渝超”、“齐鲁超赛”……数据显示，今年类似赛事的数量已经多达10个。而据预测，2026年这一数字有望突破20。
现象级的赛事成长速度，现象级的赛事规模拓展，共同构建起中国足球赛场上最为令人瞩目的风景线。它们得益于国内足球庞大的爱好者规模，更反映出人们渴望融入“纯粹赛事”的朴素之情。作为广大群众对美好生活需求的一部分，“城超”的爆发说明其恰恰迎合了广大群众的主流生活需求。
“苏超”之外，其他赛事的闪亮数据亦同样说明，城超联赛的破圈并非偶然。首届“赣超”自7月12日揭幕至11月2日收官，66场比赛累计吸引现场观众超123万人次，场均1.8万人次。单场观众最多时达到50168人，创下江西举办体育赛事单场观赛人数之最。
同样可以佐证的是消费数据的显著增长。“苏超”期间，江苏省商务厅数据显示，截至半决赛结束，重点监测企业销售额达116.39亿元，同比增长34.7%。全赛季“苏超”带动旅游、出行、餐饮、住宿、体育场景合计实现服务营业收入379.6亿元。“1元门票带动7.3元周边消费”的杠杆效应，触发了当地旅游、餐饮、住宿、商业等多业态协同增长的链式反应。
“赣超”也一样。赛事期间，江西全省夜间消费总额同比增长30%以上，体育场馆周边商户营收普遍翻倍。南昌、赣州、吉安等主赛区周边酒店预订量增加220%，餐饮行业整体营业额同比增长55%。
一张小小的球票成为撬动亿万消费的支点。在大力推动消费场景创新、生态裂变的时代背景之下，城超的价值早已超越赛事本身，成为区域发展的崭新引擎和区域竞争的闪亮名片。
成长的烦恼
以“苏超”为代表，城超超乎寻常的发展速度，引得观者慨叹也超出了运营方的预料。“苏超”运营方人士就曾坦言，赛季之初，一度只能四处化缘寻求以资源换赞助的机会，而后来“企业排着队来抢赞助席位”。从“流量”到“留量”的转变，充分说明了“流量”对于赛事影响力塑造超乎寻常的作用。
积极整合主流资讯平台资源，最大限度地吸引流量、获取流量、转化流量，早已成为各大城超赛事普遍的运营共识。从“苏超”开始，各类“地域文化梗”频出，即是例证。但不可避免的是，“流量”如洪峰，往往来得快、走得也快，推动力巨大而破坏力同等。
流量时代，破圈成“网红”难，破圈以后“网红”变“长红”更难。这一逻辑在城超赛事运营中也适用。据新华社观察，“苏超”后半程的网络热度已大幅降温，热搜次数和浏览量都在下降。虽然线下依然一票难求，但如何维持公众长期关注度仍是一大挑战。
商业模式的可持续性同样值得关注。“赣超”虽然人气渐涨，但场地费、安保费、人员工资等赛事成本依然让人挠头。当地运营方人士曾透露，即使有商业赞助，10轮常规赛下来，赣州赛区财政还需要投入400多万元。
城超普遍采用“政府主导+地方协同+协会运营”的模式，即所谓的“官推民办”。面对门票收入与商业赞助支撑乏力的现状，如何提升自我造血能力？这不仅是赛事运营方亟待解决的首要问题，而且直接决定着赛事的可持续性。
此外，“草根性”和“本地化”标签普遍被认为是城超深受本地群众喜爱的核心特征。实际上，在运营中类似球员归属问题也引发争议。比如，夺得“苏超”冠军的泰州队就一度被网友称为“雇佣军”，以致当地官方也不得不正面回应和解释，泰州队实际上是跟长春亚泰俱乐部进行合作，召集了多名泰州籍和泰州培养、输送的职业运动员。
“身份异化”的争议背后实质暗藏了城超联赛如何平衡“足球经济价值”和“本土文化特征”的深度思考。而这一问题，也必然会伴随城超联赛的长期发展，成为城超发展征途上的“不确定因素”。
“村超”的启示
是昙花一现，还是一路“长红”？当城超联赛渐次落下帷幕，关于其未来的想象不禁让人好奇。
确信无疑的是，2026年，区域足球联赛将迎来更多创新和变革。江苏省体育局竞技体育处处长许秋红表示，2026年“苏超”开赛时间会进一步提前，确保球迷在五一假期有球可看。如此一来，苏超就会对接上五一和十一两个假期，进一步释放消费潜力。赛制方面也在酝酿调整。为避免球队淘汰后球迷流失，拟为后五名队伍增设排位赛，维持各城市参与热度。前八名球队之间的排位赛，则可能引入“主客场双循环”赛制，取代单回合制。
事实上，“村超”的发展历程，或可成为城超之鉴。
当城超在2025年迎来爆发元年之时，发源于贵州榕江的“村超”已经稳定运行了三年。
自2023年出圈以来，“村超”持续吸引全国各地游客“为一场赛，赴一座城”，迄今全网浏览量突破1000亿次，带动榕江县从脱贫县跃升为GDP百亿县。数据显示，榕江这座常住人口不到30万人的小城，2024年累计接待游客946.18万人次，实现旅游综合收入108.03亿元。2025年上半年，榕江县累计接待游客472.64万人次，同比增长12.68%。“村超”何以一路长红？
文化赋能，强化“村超”特色。侗族大歌、芦笙舞、木鼓舞、鼓藏节仪式……“村超”出圈以来，740余个富有“村味”的加油助威入场活动和非遗节目在“村超”轮番登场。全国34个省级行政区超1300支足球队来到榕江，藏族锅庄舞、蒙古舞、川剧变脸等各地优秀传统文化纷纷亮相“村超”舞台。
体系拓展，丰富“村超”供给。今年，榕江县举办第一届“村超”全国赛，与28个省份33个赛区协议合作共建。同时举办第二届“村超”国际交流赛启动报名，明年还将举办“村超”小世界杯、为2028年举办第一届“村超”世界杯探路。迄今，“村超”已吸引法国、阿根廷、巴西等52个国家和地区共1200余名球员前来交流。
传播创新，维持“村超”热度。榕江县以“让手机变成新农具、让数据变成新农资、让直播变成新农活”的“三新农”发展理念，累计培育2.3万个乡村振兴正能量的村寨新媒体账号，各类“草根”主播成为“村超”出圈的共同推动者。
如今的“村超”，不仅成为榕江经济发展的核心引擎，更是向世界展示中国式现代化的一扇窗口。
城超与村超固然在地域特征、资源禀赋等基础条件千差万别。但作为同类体育赛事，其品牌化发展之路的密码本质上并无异处。那就是愈加突出特色、丰富产品供给、稳定输出影响。唯此，城超也好，村超也罢，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大众新闻记者 石念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