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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李南南 编丨Tiana
学校的本质,是社会的浓缩
对一所学校、对于教育领域来说,今天要面对的现实挑战是什么呢?是扩招?是升学率?还是学生体验?
假如你把视角放大,你会发现,今天的学校,正在面临一组更加长远、更加复杂的挑战。而且这些挑战之间环环相扣,组成了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系统。
有人可能会说,情况有这么严峻吗?这会不会有点夸大其词啊?
别着急,让我慢慢说来。只有先搞懂这个挑战是什么,我们才能更好地理解教育创新的方向。
先从一个个人观察说起,今天有个过去从来没出现过的新变量,AI,对吧?假如一个学生今天正在上中学,那么他毕业的时候,大概率AI技术会比今天更厉害,更发达。这很好理解,不用多解释。
而真正麻烦的,是由AI引发的另一个趋势,这就是职场上的能力断层。你看,过去在一个公司里,技能是一代代往下传的。老人带新人,新人成长之后,继续带下一拨新人。老人之所以愿意用心教新人,是因为新人可以替他们分担工作,能打打下手,能当个助理。
但是现在,很多公司开始大规模使用AI,很多成熟员工已经不带新员工了,而是直接让AI打下手。我认识一些从业多年的资深前辈,已经不止一个人跟我说,现在他们已经不带新人,因为新人的好用程度还不如AI。
换句话说,新人在职场上的学习期,在AI的冲击下,正在消失。社会的“大学功能”,也许正在AI的冲击下渐渐褪去。注意,这不仅包括技能培训的缺失,也包括社会技能养成的弱化。毕竟,很多关于社会化的“道理”,也是由“老人”口耳相传到“新人”的。
赫拉利在《未来简史》里还有个更极端的推论,他说AI会加速人的分化,未来99%的人都会被AI取代,会成为“无用之人”,剩下1%的精英将升级为“神人”。更麻烦的是,普通人永远没有机会晋升为神人。
当然,赫拉利的说法也许有点极端。但是,有个现状确实值得注意,这就是一个学生要想走向社会,是需要一个阶梯的。而现在,这个阶梯正在被AI抽掉。
怎么办?应对方法之一,是把这个“社会化”的过程前置。前置到什么程度?到大学吗?那时候专业都选完了,而且人的很多行为习惯已经大致定型。因此,理想状态也许是,把很多成长都提前到中学阶段完成。把被AI抽掉的台阶,在中学阶段就提前搭建好,变被动为主动。
这也是著名的教育家,李希贵校长一直强调的,学校的本质,是社会的浓缩,让学生在这里先活一遍。
换句话说,一个人的专业禀赋,一个人的事业方向,过去是靠社会发掘的,而未来这个过程也许需要前置,需要靠学校来完成。
学校要做的,是尽早发现一个学生的禀赋,发现他的特长。等到他将来高考报志愿,乃至走向社会时,内心已经有了方向,脑子里也已经具备相应的知识。
这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个性化教育。
怎么降低教育的边际成本?
但是,一旦把个性化教育真正提上日程,你又会发现第二个问题,这就是,教育的边际成本。
要知道,个性化教育的本质是什么?是课程围着学生设计,而不是学生围着课程学习。假如按照传统的方式设计教学体系,对成本的要求就极高。你不太可能为每个学生配备一组专门的老师。
教育专家沈祖芸老师分享过的主题之一,就是“怎么降低教育的边际成本?”
怎么降低?首先,在设计教学基础逻辑的阶段,就要把个性化教育考虑进来。
比如,最近几年有个概念很流行,叫“走班制”,也就是,取消班级设定,学校提供分类细致的课程,学生根据自己的需要去选课。过去提起走班制,很多人关注的都是它的“灵活性”。但是,很少有人关注过它的“经济性”。没错,走班制,也许是实现个性化教育,边际成本最低的方式。
借用周凯悦老师的话说,这看起来是一张很混乱的课表,但对于这位特别同学来说,这也许是最适合的航道。
你看,在传统的课程体系里,一个学生不太可能同时上这些课,但在走班制的基础上,这就有了实现的基础,而且不需要太多的边际成本投入。
其次,要想降低教育的边际成本,不仅要从教学体系入手,也需要从学校的设施入手。
沈祖芸老师专门算了一笔账,她发现,学校的很多硬件设施,假如仅仅是日常使用,是种浪费。它们都可以融入教学。
换句话说,AI时代,需要个性化的课程设计。而全面普遍的个性化教学,需要解决教育边际成本的问题。这需要在底层就做好设计。
看到这,你可能会说,既然方向明确了,后面是不是按照这个设计实施就行了?
不好意思,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教育学,首先是关系学
因为你还面对第三个,也是最值得注意的情况。这就是,孩子的青春期。
这个特别的年龄段,是在教学设计中必须考虑,也是首先要考虑的。这个年龄段特别在哪?借用心理学家李松蔚老师的话说,青春期的孩子最大的需求,是完成自我确认,确认自己的价值。怎么完成自我确认?最主要的方式之一,就是跟父母对着干。
学校怎么面对青春期的孩子?靠的不是规则的管理,而是好的关系。借用李希贵校长的话说,青春期最大的偏好之一,就是极致地使用情绪。用情绪说话,用情绪交朋友,用情绪做决定。
换句话说,要想帮助青春期的孩子成长。第一步不是从教学入手,而是从关系入手。这也是为什么李希贵校长经常说,教育学,首先是关系学。
用魔法打败魔法,用系统应对系统
说到这,我们大概讲了今天学校面对的挑战,以及解决方案所瞄准的方向。
让孩子“离开学校也能学”
我们要研讨怎样以青春期为切入点,培养学生们“人之为人”的能力。
什么叫“人之为人”的能力呢?它包括,主动探索世界的愿望、与他人构建关系的能力、在变化中安顿内心的能力等等。
假如你觉得这套标准有点抽象,教育作家、《怎样培养有主动性的孩子》的主理人楼夷老师,她有个描述,我觉得非常简洁贴切,叫“离开学校也能学,离开父母也能活,即使没钱也能开心”。
假如一个孩子具备这三个能力,那么这艘青春期的小船就算稳了。
首先,什么叫离开学校也能学?这说的是,一个孩子具备主动学习的能力。面对陌生知识时,他们既有探索的意愿,也掌握学习的方法。
教育家李希贵校长分享了一个实践,是关于语文课里的《三国演义》。对很多学生来说,这类文学性的知识通常只能用来考试,之后似乎就再也用不到了。但是,假如知识的保质期只能坚持到考试,岂不是太可惜了?因此,学校在设计这类课程时,就要想办法增加历史与现代的关联性。
比如,在讲到《三国演义》时,不会只讲其中的故事,还会设计其他与现实相关联的任务。比如,其中一个任务是,给《三国演义》里的角色,做“领导力评分”。你认为谁的领导力最高?谁的领导力最低?并且说出为什么?
要想完成这个任务,学生们就要先搞清楚,什么叫领导力,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领导力,他们还会把这些标准联系到自身。因此,语文课的内容就从单一的课文,变成了“课文+任务”。
但是,注意,这还只是几年前的设计。今天,语文课又有新变化。因为现在多了个新变量,AI。比如前面这些问题,假如学生用AI作答,很快就可以完成。孩子的思考过程,也就被AI替代了。
怎么办?禁止学生用AI吗?这不太现实,因为学生们早晚会用到AI的。因此,老师们就换了个思路,不把AI当成思考的绊脚石,而是想办法把它变成思考的台阶。
这么一来,AI不仅没有替代学生们的思考,反而推动学生们前往更高的思考层级。原来他们只思考自己的答案,而现在要理解更多元的思维方式。
到这步,语文课的设计就从原来的“课文+任务”,变成了现在的“课文+任务+AI”。
借用北京十一学校龙樾实验中学王海霞校长的话说,“与其讲很多正确的道理,不如和孩子一起做真实的事”。
再比如,关于如何面对冲突。你看,青春期正是个性最突出的时候,孩子之间,孩子与家长,都难免出现意见不合的时候。按照过去的设想,肯定要想办法避免冲突。但是,换个角度,能不能把这个冲突也利用起来,变成孩子们成长的契机呢?
在北京十一学校的盟校系统里,老师们就做了类似的尝试。他们把冲突划分成两个维度,情感和认知。按照这两个维度,冲突就被分成四类。分别是:“高情感,低认知”的冲突,说白了就是赌气;还有“低情感,低认知”,说白了就是抬杠;以及“高情感,高认知”,虽然大家有思考,但因为双方都在气头上,没法静下来沟通。
这三种冲突都是不鼓励的。学校鼓励的,是第四种类型,“高认知,低情感”,也就是,双方的冲突不是因为关系不和,只是因为思考不同。这时,大家一起切磋,不仅不会伤感情,还能促进思考。
你看,不管是鼓励“高认知,低情感”冲突,还是用身份撬动行为,这背后都指向同一个目的:让孩子拥有主动学习的动机、习惯、能力,让他们“离开学校也照样能学”。这也是青春期教育的第一个指针。
让孩子“离开父母也能活”
青春期教育的第二个指针,叫“离开父母也能活”。
这里的“活”,不单单是指生活,更包括孩子们处理各类关系的能力,它对应的是一套完整的社会技能。
怎么培养这些技能?方法之一,是给学生们建立多圈层的社交网络,让孩子们接触不同的人,建立不同种类的关系。
比如,很多学校是初中小学九年一贯制的。初中的孩子和小学生平时都在一起。注意,这个关系非常的微妙。
首先,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姐姐,最喜欢和他们一起玩。但问题是,初中生的想法正好相反。初中年龄段的孩子最叛逆,也最喜欢“欺负”比自己小的孩子。在他们眼里,小学生就是一群“小屁孩”。
结果呢?小学生对初中生,终究是“错付”了。据说在学校里,有的小学生被“鄙视”到忍无可忍,作为“报复”,还偷偷跑到初中生教室的黑板上涂鸦。
怎么办?按照通常的设想,要么是老师出面协调关系,但这只能管得了一时。要么就干脆把两批学生隔开,不让他们接触。但是,换个角度,这不正好是让孩子扩展社交圈层的机会吗?
因此,有的老师就做了个设计,在小学生的课程时段里,专门留出一块时间给初中生,让初中生来给小学生讲学习经验,讲文学故事。
这么一来,初中生会觉得,我有自己的听众了,感到自己被看到,被崇拜。而小学生会觉得,初中的哥哥姐姐很关心我,总来给我们做分享。一旦破冰成功,他们后面就会深入交往,并且渐渐学会怎么和不同年龄的同学打交道。
再比如,北京第一实验学校还有个课程设计,叫“我的纪念日”,是请学生们自己选一个,过去一年中对自己最重要的日子,并且邀请好友一起设计一个纪念方式。同时,这个纪念日必须是每年更新的。这就意味着,学生在一年的学习生活里,必须有意识地为自己创造一个重要的日子。
你看,这锻炼的,不仅是学生们发起合作的能力,更锻炼他们主动创造意义的能力。即使他们离开父母身边,也能建立自己的社会关系网络,内心也能足够充盈。
这也就是咱们前面说的第二个指针,离开父母也能生活得很好。
即使没有钱也能很开心
接下来要说的第三个指针,叫,即使没有钱也能很开心。这说的是,孩子们能懂得与失败相处,知道怎么在失意时安顿自己。
比如,北京第一实验学校有个课程设计,叫“学生公司”。注意,这可不是走个形式而已,学生对自己开的公司要自负盈亏的,假如资不抵债,照样是要破产注销的。
你也能猜到,毫无经验的初中生能把公司开成什么样?多数初创公司最后都倒闭了。据说经营得好点的,大概只有糖果公司。因为糖果制作简单,售卖方便。
但后来这个公司也出问题了,糖果公司的初中生们为了压低成本,开始低价“雇佣”小学生员工。这也导致小学生们为了那点零花钱,晚上“加班”到八九点。由于造成“不良影响”,因此糖果公司也遭到了“警告”。
至于其他公司,更是各有各的难题。
但是,这门课的真正目的是让学生们学会开公司吗?并不是。它的目的是让孩子们学会与失败相处。
比如,有的公司是几个好朋友一起开的,倒闭后,朋友之间就开始互相责备,还有人发誓“再也不和朋友一起做生意了”。但在几轮讨论之后,他们渐渐从互相责备,转向了复盘问题。他们开始明白,朋友间不是不能一起创业,关键在于,要先制定好合作的规矩。
再比如,还有一群同学,一起造了一艘木船。注意,是真船,理论上可以下海的那种。他们想把这艘船卖给海边的渔民。但是,你懂的,哪个渔民敢坐这艘船出海?据说这艘船直到现在还没卖出去。
但是,卖船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让孩子们在一次次的被拒绝中,学会与“失落感”相处,不会因为眼前的失败而停止未来的行动。
说到这,我们讲了三类教育实践,它们对应着孩子将来面对的三类挑战,分别是:
如何在离开学校之后,依然能主动学习?
如何在进入社会之后,懂得建立关系?
以及如何在面对挫折时,继续保持行动与思考?
在解决这三类问题的过程中,每个孩子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解决方案。而这些独一无二的解决方案,又让每个人最终成了独一无二的自己。
李希贵校长在大会的最后,引用了教育家约翰·杜威的一句话。我们就借用这句话,作为今天的结尾吧。这句话是这么说的,“最好的课程,是让学生在其中找到自己和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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