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一眼千年看亳州

作者等一行在亳州花戏台

乙已年暮春时节，我们一行来到心仪已久的皖北名城——亳州旅游。这座建有4500多年历史的古城，是商汤立都之地，老子、庄子的故里，曹操、华佗的故乡，又被称为“药都”、“酒乡”、“长寿之乡”。

漫步街头，淮河第二大支流——涡河，穿城而过，水波轻漾，倒映着两岸青砖灰瓦的老街，与远处高楼的玻璃幕墙织成一幅古今辉映的画卷。路牌上“魏武大道”、“华佗路”、“芍药路”次第掠过，仿佛一部摊开的史书。

北街历史街区的花戏楼，原名大关帝庙，亦称山陕会馆，是亳州的第一张名片。这座清代的戏楼，檐角飞翘如振翅之鸟，通体镶满立体雕刻的砖雕：龙凤腾云、三国故事、八仙过海等等，栩栩如生。刀工细如发丝。彩绘历经三百年仍艳丽如初。导游说，这里的每一块砖，都是匠人用生命雕刻的时光。

夜幕下的花戏楼令人惊叹。多媒体光影将《长坂坡》的鼓点投射到砖墙上，赵子龙的银枪与曹操的旌旗在虚实间交错。抚摸花戏楼的砖墙，指尖会触到时光的温度。52幅砖雕如流动的历史画卷，《郭子仪上寿图》里，42个人物眉目传情；马夫拽缰的力道穿越三百年风霜依然鲜活；《白蛇传》中许仙伞上的雨珠仿佛随时会滴落下来。而木雕更是惊心动魄，六百位三国人物在坊间厮杀，赵云的银枪挑破时空，诸葛亮的羽扇摇动风云。所有的雕板拼接不用一钉一铆，全凭榫卯咬合。当代工匠站在彩绘斑驳的藻井下，看着《龙凤呈祥》的金粉在骄阳里闪烁，终于懂得:所谓“国家宝藏”，不是冷冰冰的文物，而是用刻刀写给未来的诗句。

但见戏台前，穿汉服的少女举着手机直播雕花雀替，白发老者对着“空城计”木雕给孙儿讲“三国”。铁旗杆的影子斜映在青石板上，与共享单车的钢架叠成奇妙的时间拼图。文物保护专家用三维扫描复原砖雕的每一道刻痕。戏剧学院的学生在回廊里揣摩“阳春”，这座曾属于商帮的山陕会馆，正成为全民共享的文化课堂。

如果说花戏楼是亳州的“面子”，曹操运兵道则是“里子”。曹操运兵道始建于东汉末年，是曹操为应对群雄割据局面而修建的地下军事设施，被称为“地下长城”。纵横八千余米，青砖砌壁，券顶如虹。藏兵洞、陷阱、通气孔，暗藏玄机，体现了古代军事工程的精妙。这一设施，在曹操统一北方的战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曹操借此秘密通道，调兵突袭袁绍，以少胜多。这一通道2001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导游带着我们躬身穿过狭窄的通道时，用手电扫向砖缝间的箭痕，说，“曹操当年靠它奇袭袁绍，如今我们在此玩一把秘密逃脱。”地道出口处，一群身着汉服的少年正用VR眼镜“穿越”回赤壁战场，虚拟的火焰与真实的砖墙重叠，让人恍惚:究竟是我们走进了历史，还是历史闯入了当下？

而要全面了解亳州，一定要去亳州博物馆。商周的青铜器、汉代的陶楼、曹操的“衮雪”拓片、华佗的《青囊书》残页……一件件文物如时空碎片，拼接着“三朝古都”的辉煌。最有趣的是，一组宋代的药碾与现代制药设备相并置，碾盘上的凹痕与流水线的钢影，诉说着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作者之一在“事事顺”酒业留下行感

美景赏过，美酒不得不尝。亳州的酒，是古城历史上最好的养生注脚。东汉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曹操将家乡亳州减家店所酿“九酝春酒”，进献给汉献帝，因其“色清如水晶，香纯似幽兰”而被汉献帝赞为“佳酿”，并赐予酿酒人减洪二十只御用白瓷坛。减洪将白瓷坛装满自酿美酒深埋地下，并郑重立下“千年后始得启封”的遗训。

五百年后，唐代减家后人挖井时，意外发现一枚竹简记载了这段往事。唐玄宗听闻后下令搜寻，虽未找到古酒，却让彼时新酿的“古井酒”名扬天下。及至今日，一款“事事顺”冠名的古井贡酒在亳州几乎风靡全城，家喻户晓。从商贩的推车到大大小小的酒楼，这种琥珀色的液体可谓无处不在。“事事顺”不仅酒质优良，名字也特别喜气，国人谁不期盼事事顺？！ 这款酒是年轻有为的王亚洲先生潜心研究酿造的。那日在古井贡文化博览园，我们看到工人们将成箱的“事事顺”搬上货车，那阵势恍若古代运送贡品的队伍。一位中年男子正指挥着装车，见我们看得出神，便递来几杯叫我们品尝。酒液入喉，却有几分回肠荡气之感。

暮色里的亳州古城，总让人怀疑是否跌入唐宋的黄昏，青石板沁着三百年汗水的润泽，老街的酒肆渐次亮起“事事顺”的红灯笼，酒坊列阵如兵，坛身“映红霞”三个描金字似比晚霞还艳三分。

徜徉在街头巷尾，浓浓的酒香里还夹杂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神医华佗的精魂仿佛浸润在每一缕药香里，据介绍，亳州是全国最大的药材基地，育有药材400多种。

我们步入华祖庵，庵内古柏参天，回廊幽深。药圃中，牡丹含露，芍药吐芳。华佗亲手开凿的药池碧水如镜。见一位老药师正用铜碾研磨白芍，质如白玉，药性温厚，此乃华祖留下的福泽。庵后的五禽戏广场上，数百人列队而立，慕虎扑、仿鹿奔、效熊晃、学猿跃、似鹤翔。亳州人最懂养生，晨练五禽戏，午饮养生茶，暮泡温泉，夜食药膳，养生已成为这儿的百姓日常生活的呼吸。至2024年，亳州市百岁老人达715人，已远超国际长寿之乡的标准；90岁以上老人更是随处可见。亳州市政府给每位百岁老人发放每月500元的“高龄补贴”，同时推出“老年助餐服务体系”、社区优质服务等配套措施，倡导医养结合与孝道文化并重，让长寿成为可持续的民生福祉。

这座城市真的像一株千年芍药，扎根历史，花开当下。当古老的文化基因遇上现代的文旅创意，当药都的智慧化作每个市民养生的日常，亳州成了一座“最不像城市的城市”。

返程途中，我拟一首小诗，以为纪念:

一眼千年看亳州，

青山夕照景明幽。

耄年揽胜豪情在，

醉咏天工花戏楼。

李厚尧，曾任扬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社科联主席；

杨恒金，曾任扬州市江都区检察院办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