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最高法院否定了唐纳德·特朗普对某些国家征收的关税，他仍有其他合法手段来实施类似的征税措施。
三家联邦法院裁定特朗普依据一项已有 50 年历史的紧急法案来征收广泛的“对等”关税的做法违法，而他随后正是利用这些关税与欧盟、日本及其他贸易伙伴达成协议。
反对唐纳德·特朗普总统“解放日”关税的人终于在最高法院获得了为自己辩护的机会。尽管大法官们可能不会很快做出裁决，但他们提问的思路或许能透露出他们在这起重大案件中的倾向。
周三，最高法院将听取原告方——12 个由民主党执政的州和两组私营企业的陈述，以及特朗普政府的陈述。双方各有 40 分钟时间陈述自己的观点，然后接受九位大法官的提问。
最高法院必须在明年 7 月任期结束前做出裁决，不过一些提起最初诉讼的律师希望裁决能更快下达，因为这一决定将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非常合理地预计，这一裁决会在年底前做出，甚至可能更早。”代表该案中企业的宪法权利律师事务所“自由正义中心”的高级律师杰弗里·施瓦布说道。
已有三家联邦法院裁定特朗普依据一项已有 50 年历史的紧急法案来实施广泛的“对等”关税的做法违法，而他随后正是利用这些关税与欧盟、日本及其他伙伴达成贸易协议。此案并未涉及钢铁、铝或汽车等产品的行业关税，这些关税也是谈判的一部分，但它们是依据另一项未受争议的法律授权征收的。
如果最高法院裁定特朗普 4 月宣布的关税违法，这些协议会破裂吗？我们来分析一下风险：
美国
风险评估：许多法律专家认为，最高法院有很大可能推翻特朗普依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所征收的关税。该法于 1977 年颁布，赋予特朗普“监管”进口的权力，但并未明确授权征收关税。
并非所有人都持此观点，有人认为，由保守派主导的最高法院可能会支持特朗普政府的观点，即总统在处理外交事务方面拥有广泛的权力，且这一权力的重要性超过了法院在以往案件中对行政部门越权所表达的担忧。
应对策略：对于特朗普政府而言，最糟糕的情况是最高法院推翻所有关税，并责令其向企业和个人退还数百亿美元的关税。
但即便如此，特朗普仍可能利用其他权力重新征收关税，包括 1974 年《贸易法》第 122 条。据自由主义智库卡托研究所称，该条款允许总统对全球进口商品征收 15%的“附加费”，期限最长可达 150 天。特朗普若要将《122 条款》下的关税延长，必须获得国会批准——即便在共和党掌控的国会，这也绝非易事。不过，他或许能将该条款作为权宜之计，同时探索其他选项。
这些选项包括 1974 年《贸易法》第 301 条，特朗普在其首个任期内曾依据该条款对中国商品征收大量关税，最近又以此对巴西采取行动。与特朗普认为仅允许其宣布国际紧急状态以征收关税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不同，第 301 条要求对美国是否因不公平的外国贸易行为而受损进行正式调查。
不过，特朗普也可以利用这些调查以及征收关税的潜在威胁，向欧盟等贸易伙伴施压，迫使其重新确认已与他达成的贸易协议。
特朗普还可以依据 1962 年《贸易扩展法》第 232 条启动更多行业调查，该条款允许总统限制被认定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的进口商品。他在第一任期和第二任期都曾动用这一手段，对钢铁、铝、汽车、汽车零部件、铜、木材、家具和重型卡车征收关税。
在另一种变体中，他利用对药品进口的持续调查，向企业施压，要求它们在美国加大投资，并降低药品价格。他还以征收半导体关税相威胁，迫使各国和企业做出让步，但尚未征收任何关税。
商务部还有其他正在进行的 232 条款调查，涉及加工关键矿物、飞机和喷气发动机、多晶硅、无人驾驶飞机系统、风力涡轮机、机器人和工业机械以及医疗用品。而且，正如特朗普对木材和家具征收关税所表明的那样，特朗普政府对国家安全的宽泛定义为其在众多领域开启新的调查提供了很大的回旋余地。
欧盟
风险评估：欧盟并不指望美国最高法院能将其从特朗普 15%的基准关税中解救出来——欧盟深知，即便美国关税不走正门，也会从侧门进来。
欧盟首席贸易官员萨宾·韦扬德（Sabine Weyand）近期对欧洲议员表示：“即便最高法院裁定这些报复性关税违法，也不意味着它们会自动取消。还有其他法律依据可用。”
特朗普依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对欧盟 27 国实施了基准关税。但布鲁塞尔更担心的是特朗普利用其他法律途径——主要是依据《1962 年贸易扩展法》第 232 条款——对制药、汽车和钢铁行业征收的关税，这些关税并非最高法院审理案件的范围。
应对策略：布鲁塞尔已全面进入危机处理模式，尽量避免与华盛顿方面产生过多摩擦，同时专注于落实今年 7 月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在苏格兰特朗普的特恩贝里高尔夫度假村与特朗普达成的协议——该协议在次月被纳入了一份简短的联合声明中。
至关重要的是，欧盟坚称已就大多数出口商品锁定 15%的“全包式”关税——因此即便美国最高法院推翻特朗普的普遍关税政策，欧盟也会主张这一上限仍应适用。曾在欧盟委员会负责与美国贸易谈判的伊格纳西奥·加西亚·贝塞罗对《政客》表示：“即便所有《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关税都被取消，欧盟仍会希望保留该协议。”
欧盟委员会仍在与特朗普政府进行谈判，以争取为葡萄酒和烈酒等敏感行业争取更多关税豁免。欧洲议会需要批准《特恩贝里协定》，但其态度更为强硬，许多议员批评该协定是与美国达成的单方面贸易协议：议会希望加入一项“日落”条款，这实际上会将欧盟对特朗普任期内的贸易让步限制在特朗普任期内。然而，欧盟各国对此表示反对，称已达成的协议必须得到尊重。
欧盟已邀请美国商务部长霍华德·卢特尼克于 11 月 24 日参加在布鲁塞尔举行的贸易部长会议。会议重点将是向其保证实施贸易协定的立法将获得通过，并反驳美国有关欧盟商业法规具有歧视性的指责。
英国
风险评估：倘若美国最高法院推翻唐纳德·特朗普的普遍关税政策，英国也未必能脱身。尽管伦敦早在 5 月就与华盛顿达成了 10%的优惠基准税率，但这仅能起到一定作用。
特朗普依据《贸易法》第 232 条对钢铁和汽车征收的关税并未取消，英国无法享受相关保护。根据当前协议，英国汽车出口可享受优惠关税，钢铁关税则降低 50%。
若英国试图重新协商基准税率，美国可能会迅速采取报复措施，取消这些优惠待遇，并在正在进行的有关药品和威士忌关税的谈判中采取更强硬的立场。
应对策略：尽管法院案件仍在进行，英国仍在推进与特朗普政府就协议其他部分的谈判。英国官员将于 11 月中旬飞往华盛顿推动谈判，而美国贸易代表杰米森·格雷尔将于 11 月 24 日访问伦敦。英国贸易专家、咨询公司弗林特环球（Flint Global）合伙人萨姆·洛（Sam Lowe）表示：“我认为英国或其他国家不会首先试图重新谈判——我们甚至可能会看到一些公开声明称，我们计划遵守该协议。”“鉴于这可能会激怒特朗普，首先试图重新谈判存在太多风险。”
与此同时，英国正在寻求加强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关系。今年夏天，英国与印度达成了一项自由贸易协定，正在重新谈判与欧盟的部分贸易关系，并希望在未来几周内与包括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在内的六国海湾经济联盟达成贸易协议。
即便法律挑战削弱了特朗普更广泛的关税制度，预计英国仍将维持与美国的现有协议。
注：截至 9 月 23 日，2025 财年的数据为最新数据。232 条款关税对不同商品生效日期各异，太阳能电池、钢铁和铝制品于 2018 年初生效，汽车和铜制品则在 2025 年 4 月至 8 月期间生效。近期宣布的针对木材和木制品的 232 条款关税未包含在内。《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对不同国家生效日期从 2025 年 2 月到 8 月下旬不等。
中国
如果美国最高法院裁定推翻对中国进口商品剩余的“紧急”关税——芬太尼关税的剩余部分以及 4 月加征的 10%“基准”关税，那么北京方面将面临平均 25%的关税税率。
法官们将检验政府的立场，即其依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征收的关税在法律上是合理的，因为它们是对进口商品的合理监管。但最高法院未必会对针对中国进口商品的所有关税做出全面裁决。
彼得·哈雷尔（Peter Harrell）曾是拜登政府负责国际经济事务的高级主任，他表示：“最高法院可能会做出二元裁决——法院可能会判定贸易逆差关税非法，但芬太尼关税合法。”
中国大使馆拒绝就北京方面可能如何回应最高法院有利于中国的裁决发表评论。但这对中国政府而言将是一个象征性的胜利，中国外交部长王毅称这些关税是“极端利己主义”的表现。
应对策略：北京方面对于可能撤销这些关税的庆祝可能不会持续太久。这是因为即便最高法院裁定这些关税违法，特朗普仍能动用其他多种贸易手段。
特朗普政府上周通过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宣布，将对北京遵守特朗普首任期内美中第一阶段贸易协议的情况展开“301 调查”，这表明其正在为可能取代“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关税的措施做准备。此外，美国还在对包括药品、关键矿产和风力涡轮机在内的中国主导的进口产品进行“232 调查”，旨在确定其是否构成国家安全威胁。
“如果‘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关税被推翻，特朗普政府仍有大量机会使用其他合法手段，”曾在特朗普首任期内和拜登政府担任美国副助理贸易代表的艾米丽·基尔克里丝说。针对第一阶段协议的“301 调查”已经启动，“如果最高法院做出不利于政府的裁决，这将使他们能够迅速做出回应，”基尔克里丝在新美国安全中心的一次简报会上说。
注：2025 年的数据截至 8 月 31 日。数据仅显示关税，不包括消费税或其他进口费用。
加拿大
风险评估：对加拿大而言，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局面。
特朗普抢先指责加拿大某省政府在一则广告中利用罗纳德·里根来影响最高法院的裁决。这则 60 秒的广告于 10 月 16 日在美国各大电视网播出，旨在向共和党选区传达反对贸易战的信息，而非针对九位大法官。这激怒了特朗普，八天后他终止了贸易谈判。随后，他誓言要将关税提高 10%作为报复。
如果法院站在特朗普一边，这将为特朗普利用《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在无需调查或证据的情况下提高关税提供正当理由。而如果法院判决特朗普败诉，渥太华则必须为特朗普因这则广告而更加愤怒做好准备。
美国于 7 月将对加拿大的 IEEPA 关税税率从 25%提高到 35%，理由是加拿大未能打击芬太尼在北部边境的走私活动。这 35%的税率不包括特朗普承诺的 10%报复性加征关税——相关行政命令尚未发布。如果特朗普声称的理由是因一则有关里根对保护主义的警告的广告而惩罚加拿大，那么他将依据何种法律权力行事尚不清楚。
加拿大总理马克·卡尼称依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征收的关税“非法且不合理”。目前，他通过提醒加拿大人，这些“芬太尼关税”对《美墨加协定》（USMCA）涵盖的商品有豁免条款，从而淡化了这一威胁。卡尼经常表示，加拿大 85%的出口商品进入美国时无需缴纳关税。对工业征收的 232 条款关税对加拿大经济的冲击比依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征收的关税更大。
应对策略：加拿大正竭力推进贸易多元化，并展开高层魅力攻势，同时其贸易谈判代表试图将即将进行的《美墨加协定》审查范围限制在最小，以减少美国关税的影响。
加拿大驻美大使克里斯汀·希尔曼最近在议会委员会表示：“我们的优先事项是尽可能缩小审查范围，争取迅速续签该协定，同时为加拿大企业和投资者争取优惠的市场准入以及稳定、可预测的贸易环境。”
与此同时，卡尼已就里根广告一事向特朗普道歉。
墨西哥
风险评估：特朗普自上任以来已对美国最大贸易伙伴墨西哥加征多项关税。其中包括依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加征的 25%关税，旨在迫使墨西哥采取更多措施阻止芬太尼、前体化学品以及非法移民进入美国。
特朗普通过将符合《美墨加协定》条款的商品排除在新的 IEEPA 关税之外，减轻了打击力度。这促使越来越多的企业填写文件以申请豁免。
据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美洲项目研究员迭戈·马罗金称，目前约 90%进入美国的墨西哥商品具备必要的 USMCA 文件，而去年这一比例约为 60%。
不过，根据最新数据，美国海关官员报告称，自 3 月 4 日至 9 月 23 日，已对墨西哥商品征收了 57 亿美元的 IEEPA 关税。特朗普还威胁要将对墨西哥的 IEEPA 关税提高到 30%，但据报道，他最近同意再推迟几周，以便有时间进行谈判。应对策略：克劳迪娅·辛鲍姆总统通过拒绝报复并与美国合作解决芬太尼和非法移民问题，一直维持着与特朗普的良好关系。尽管特朗普依据《232 条款》对墨西哥的汽车、汽车零部件及其他某些产品加征新关税，他仍保持克制。
墨西哥的最终目标是维持其在美国市场享有的《美墨加协定》（USMCA）下的优惠准入待遇。该协定将于明年接受审查，届时各国需表明是否希望在 2036 年 7 月 1 日到期后继续执行该协定。
辛鲍姆于 10 月 27 日对记者表示，她希望在未来几周内解决美国对墨西哥 54 项非关税贸易壁垒的关切。
尽管在特朗普任期内恢复与美国的零关税贸易似乎不太可能，但墨西哥希望得到比大多数其他贸易伙伴更好的待遇，或者至少不更差。这一局面将在 2026 年上半年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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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载：政治报 ｜politico
作者：DOUG PALMER, CAMILLE GIJS, CAROLINE HUG, PHELIM KINEAND ZI-ANN LUM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what-if-donald-trump-tariffs-are-illegal-everybody-probl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