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
李文春
猛子是条带着狼犬血统的中华田园犬,抱回家时刚断奶圆滚滚的,一身金灿灿的黄毛,脖子上绕着圈白纹,像穿了件黄大衣,特意配了条白围脖,憨态可掬。
它最是贪吃,给多少吃的都能一扫而空,尤其钟爱地瓜。常常把肚子撑得圆鼓鼓的,像揣了个小皮球,直到姐姐发现后厉声制止,投喂才肯罢休。
小时候,父母上班、姐姐们上学,偌大的家里就只剩我和猛子作伴。我总爱爬到房顶上眺望远方,猛子便在房下哼哼唧唧地讨食,我掰了地瓜往下扔,有猛子在决不会有一块地瓜掉在地上。日子一天天过,猛子长得也快,某天竟猛地一蹿,跃上房顶,挨着我并肩坐着看风景,一起等家人归来。
等我也上了学,每天中午放学,远远就能看见房顶上那抹熟悉的黄影——猛子总是早早守在那儿,尾巴摇得像个风火轮,热烈地迎接我回家。都说“猪不会上树”,可我家的狗,真真切切会上房。
随着年岁渐长,猛子身上的狼犬基因愈发凸显,身形矫健,眼神锐利。同班有个姓梁的同学,养了条卷毛大白狗叫白龙,总爱牵着它吓唬同学。某天,他牵着白龙堵到我家门口,挑衅道:“你家狗看着挺厉害,让它们掐一把?”我连忙摆手:“别掐,俺家狗还没长大呢!”话音未落,房顶上的猛子与房下的白龙已对着嘶吼起来,紧接着,猛子从房上撺下来,与白龙扭打在雪地里。雪花飞扬中,两条狗你来我往,没多久,白龙的白毛就被血染红,最终嗷嗷叫着夹着尾巴逃窜。自那以后,梁同学和白龙再也没敢踏进我家这条胡同。
猛子虽勇猛,家里养的鸡鸭鹅,它从不惊扰,就连刚买回来的小鸡仔,都常趴在它温热的身子旁取暖。唯独对我的钢笔“情有独钟”,总爱叼来啃咬,许是它也知道我写不出什么好字吧,我从未因此责怪过它。
那年突然掀起打狗潮,说是为了预防狂犬病,派出所的人挨家挨户抓狗。猛子依旧改不了上房的习惯,我每天上学前都反复叮嘱它别往房上跑,放学回家远远望见它在房顶摇着尾巴,心里又喜又忧。万幸的是,凭着机敏,猛子竟躲过了这场风波,一直熬到我家搬家。
新家在施荒地的一栋四层楼房里。住楼房的新鲜劲儿没过多久,就犯了难——没有院子,猛子该安置在哪儿?刚搬来时,它楼上楼下地跑,狼犬般的外形让邻居们有些害怕。日子久了,大家渐渐熟悉了它的温顺,猛子也大多时候趴在楼口晒太阳,看邻居们打麻将,到了晚上,便自己熟门熟路地上楼回家。
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猛子两天没回家了。平日里岁月静好,竟渐渐忽略了它的存在。四处打听后,二楼口的王姨含糊地说,曾看见四楼口的二赖子用杆子套着一条大黄狗,往倒骑驴上拽,再追问,她便不肯多说了。全家人正郁闷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挠门声和猛子的低吼声。
赶紧开门,猛子一下子窜了进来,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泥污。它兴奋地摇着尾巴,溅得家人一身泥点,可我们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竟是二赖子。正疑惑间,猛子猛地扑了上去,二赖子慌忙用胳膊抵挡,被猛子死死咬住,任凭我怎么喊,它都不肯松口。等我终于喝住猛子,二赖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我爸厉声质问,他才支支吾吾地说,猛子咬了他的腿,他是来告状的,如今又咬了胳膊,要我们赔钱,不然就去派出所。最后,我爸给了他50块钱,这事才算了结——要知道,1987年的50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猛子这辈子从没咬过人,偏咬了二赖子,个中缘由,他二赖子自己心里清楚。
为了避免再出意外,爸决定把猛子送到大明村的二舅家。二舅做农贸生意,货场正好需要一条狗看守,再说二舅条件好能给猛子天天吃骨头。我和爸就牵着猛子坐火车过去,看着它留在二舅家,心里满是不舍。
过了几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我正在屋里写作业,忽然听到了熟悉的挠门声和狗吠声。起初以为是错觉,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分明就是猛子!我急忙跑去开门,只见猛子浑身湿湿地站在门口,身后并没有其他人。晚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都忍不住琢磨:从大明村到这儿,要坐火车,下了车还得走十多分钟的路,它到底是怎么找回来的?后来问二舅,他也一头雾水,只说不知道猛子什么时候跑的。
几十年过去了,几只带着咬痕的钢笔依然在珍藏,可是再也不会有熟悉又远去的带着低吼的挠门声了。
(李文春,铁法能源公司职工。喜欢古诗词,作品曾发表于《铁岭日报》《邗江诗词》《雕菰风彩》《调兵山文学》等。)
当绿意邂逅秋光
曹浩
午休时光里,信步走到单位后方的桂林公园,眼前的秋色顿时鲜活起来。脚下是一片热闹的斑斓:黄的、赭的、绿的叶子错落交织,宛如大自然信手挥洒的即兴画作。熟透的梧桐叶、枫叶安然卧在路边,而最让人惊喜的,是那些依然翠绿却欣然飘落的各种树叶。它们像是迫不及待的探险家,等不及换上秋装,就急着开启新的旅程。
今年的夏与深秋仿佛直接在瞬间转换,突来的寒让夏色在世间留下了它最温柔的注脚——树木依然绿的认真和盎然,像一群舍不得散场的孩子。可当秋风欢快地穿过,树梢的叶子便翩跹起舞旋落而下,仿佛不是告别,而是赶赴一场与大地的约会。
秋风掠过枝叶,奏出的不再是离歌,而是一曲轻快的交响——沙沙作响,是叶子在窃窃私语;簌簌飘落,是它们在欢快起舞。走在落叶铺就的小径上,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季节的琴键上,奏出欢快的乐章。
站在这明媚的秋光里,看到那些早早落下的绿叶却不再感到惋惜,反倒觉得它们是勇敢的先行者,以最饱满的姿态迎接新的开始。这个转瞬即逝的季节,像是一个善意的提醒:美好不必长久,瞬间即是永恒。
也许正是这恰到好处的短暂,让眼前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这绿意尚存、秋色初染的时光,这成熟与新生共舞的画面,不正是生活最本真的模样?万物都在变化,而每个阶段都有其独特的光彩。
那些还在枝头招摇的叶子,和已经安然落地的同伴,都在诉说着同一个故事——生命是一场欢庆,无论在哪一个阶段,都可以活出最美的姿态。这个秋天教会我的,是既要欣赏枫叶渐变的从容,也要为绿叶的勇敢喝彩。
毕竟,生活的诗意,既在“即将完成”的期待里,也在“恰如其分”的圆满中。这匆匆而来的秋,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场美丽的开始。
(曹浩,就职于铁岭市卫健委。)
星空下的记忆
王芝
那天晚上,我备完课刚准备休息,就听到了急慌慌拉扯铁大门的声音。声音不大,在夏夜里却很有穿透力。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大门又没锁,直接打开门进来不就行了。我来到大门口,发现竟然是我的学生小山子。
小山子才上小学二年级,矮小的个头还够不到门插。看见我,他立即哭了出来:“老师,我爸妈又……又吵架了,妈走了,爸也不知去哪了……”
唉,小山子本来就胆小,他从隔了一条街的家里跑来,黑灯瞎火的得有多害怕!我赶紧把他领进屋,用湿毛巾帮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和泥印,又用毯子盖好他冰凉的小脚,安顿他在炕上躺下。小山子在炕柜边来回翻身,见他睡不着,我带他来到院子里乘凉。
夜色里星光点点,我搬了只小板凳让小山子挨着我坐在窗根底下。我一边拿着蒲扇帮他赶蚊子,一边领他看天上的星星;告诉他像一把小勺子的叫北斗七星,是“天上的指路牌”,走夜路的人盯着这“勺子”的尖儿找方向就不会迷路。那隔着一条光带的两颗亮星,左边的是牛郎,右边的是织女。传说他俩是被王母娘娘用簪子划的银河隔开的,每年七夕,天上的喜鹊都会飞去搭鹊桥,帮助他俩见面。还告诉他奶奶虽然不在了,但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他,希望他好好的,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要坚强乐观,做个了不起的男子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山子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我小心地把他抱进了屋里。那一夜,小山子在梦里还在喊着妈妈,我一边轻轻拍着他,一边想着平时他在班级里的表现,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上课不爱发言,还总是不合群,喜欢一个人躲在教室里了。
以后的日子里,每次上课我都尽量多给小山子一些回答问题的机会,下课的时候鼓励他主动去找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甚至还安排他当了小组长,让他负责收发所在小组的作业以及纪律和卫生。
就在小山子一点点褪去怯懦,眼里渐渐有了光时,他的父母离婚了。爸爸抛下他们母子去了外地,妈妈每天恍惚着顾不上小山子。我几次去家访,小山子的妈妈都是一肚子的委屈和满脸泪水。小山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仅学着照顾自己还帮妈妈喂猪喂鸡,料理家务。
小山子生日那天晚上,我把班里的孩子召集到学校操场上,搞了一个简单的生日晚会。夜幕下,孩子们就着月光坐在一起唱歌、跳舞、做游戏……有的孩子还把亲手做的生日卡片送给他。我让孩子们每人对小山子说一句祝福的话,孩子们自发地手拉手把小山子围在中间,他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后来,小山子随着他的妈妈改嫁了,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有一阵子,我经常在晚上对着天空发呆,对着闪闪的星星想小山子,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几年后,我搬进了小城不再做教师的工作。但每每有当年村里的学生来看我,我们还会谈起小山子,我的眼前还会浮现出他那双忧郁的眼睛。
今年夏天,天气格外热,家人决定给卧室安装一个空调。安装师傅人很好,不但每一个环节都很仔细还认真帮忙调试。最后当我在安装单上签字时,他看着我的名字,突然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我,试探着叫了一声:老师!当确认我就是他小时候的老师时,他兴奋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紧紧抓住了我的双手。我在他的眉眼间寻找着从前的影子,童年的小山子早已长成了大人,没有了稚嫩的痕迹。
小山子告诉我,他如今已成家,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记着小时候的事。记着我曾对他说,无论遇上什么难处,都要坚强乐观,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记着我带他一起看星空的夜晚,如今没事时,他也会把星星的故事讲给自家孩子听;记着在小学校的操场上,我和同学们一起为他过的生日;更记着我教过他们的那首歌谣:“星星在天边眨眼,夜晚就不再孤单。未来的路会有许多磕绊,黑暗不会是永远……”
小山子温和的脸庞和明亮的双眼,让我心里很欣慰也很踏实。原来自己的一言一行竟然会影响一个孩子的一生。这一刻,我突然觉得那些年在乡村小学里付出的一切都很值得。虽然小山子没有考上大学,但凭借自己的努力为美好生活打拼,同样了不起。他就像一颗小小的星,在浩瀚的宇宙中发着自己的光,照亮了别人也温暖了自己。
(王芝,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理事。作品散见于《芒种》《海燕》《微型小说月报》《微型小说选刊》《民间故事选刊》《六盘山》《今日辽宁》《辽宁老年报》《沈阳日报》《铁岭日报》《人生十六七》《学习强国》等报刊杂志及网络媒体。有多篇作品在全国及省市征文比赛中获奖。)
我眼中的蒸汽机车
王洪顺
儿时,每遇夏日闲暇,我就会央求姥爷带我到火车站,看如绿色的长龙般的火车,有时静卧在铁轨上,有时吐着烟雾飞驰而去,发出一声声轰鸣。运气好时还会看到火车头上煤、上水。我问姥爷为啥要上煤、上水,姥爷是农民,也不甚懂,他说可能是像人吃饭一样,吃了煤、喝了水才会有力气干活,才能行走吧。
后来看电视剧《铁道游击队》里的抗日英雄刘洪、王强等人如歌中唱的“爬上飞快的火车、骑上奔驰的骏马、车站和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我们扒飞车那个搞机枪、闯火车那个炸桥梁”的抗日场面也是热血鼓舞。再到成龙在我们这里拍摄的电影《铁道飞虎》,让我对蒸汽机车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怀。
许镜清能够每天和火车亲密接触是上了技校,上学、回家都要坐火车跑通勤。那时记忆最深的不是火车头、也不是带有节奏的喘气声,而是长长的9节车厢,在哪个位置等车,上车会有坐、冬天会少挨冻。一同跑通勤的同学每天也都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还有饭盒的撞击声,虽没能出现像老师的《云宫迅音》经典的曲子,却也动听。两年多的通勤熟悉了不少朋友,也习惯了火车的样子。
上班后,随着交通道路的发展,通勤车逐渐的由汽车替代了火车,更便捷了些,火车便很少坐了。一次周末特意带孩子坐火车回父母家,体验一下坐火车的感觉,发现原来9节车厢的火车减少到3节,车上的人也三三俩俩,座椅依旧绿色,更加破旧了些却是很干净。窗外的景色又熟悉又陌生,有的地方增加了房屋、有的地方大树少了几棵。也给孩子讲火车像人吃饭一样吧,吃了煤、喝了水才会有力气干活,才能把我们拉到姥姥家,说的不太清楚,孩子听的认真。
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蒸汽机车完全被内燃机车代替了、通勤也都被大客车代替了,行驶在铁轨上的都是内燃机拉运煤、货物的货车车厢了。喜欢摄影后,寻找蒸汽机车才发现。
如今再想看到蒸汽机车,便只能去蒸汽机车博物馆了,依旧高大雄伟地陈列在馆厅。在那里,你可以了解到蒸汽机车的诞生到现在的发展历程和相关的历史知识,工业文明的传承,还能看到与蒸汽机车相关的零部件。
调兵山是一座新兴的煤炭工业城市,面积263平方公里。煤城不大却有着一家AAAA景区的蒸汽机车博物馆,并且还有能在铁轨上行驶的蒸汽机车,每年都有蒸汽机车旅游节,目前已举办了十四届,吸引了好多国内外蒸汽机车爱好者和摄影爱好者前来。
蒸汽机车影基地已配合百部以上影视剧的拍摄任务,《南北往事》《闯关东》《建国大业》《一代宗师》《铁道飞虎》《1942》等影视剧里都能看到家乡的蒸汽机车。电视剧《南北往事》走红,引来众多游客到“宁阳站”(郝家沟车站)打卡。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喜爱蒸汽机车,喜欢它如铁龙一样在大地驰骋的身影,听它强劲有力、振奋人心的轰鸣,欣赏铁轮压过与铁轨接头的美妙旋律,看蒸汽如白龙一样勇往直前,那么你就来调兵山吧!我在调兵山等你!
(王洪顺,铁能集团职工,爱好写作、摄影。作品曾发表于《辽宁诗界》《诗文化》等,散文《父亲》曾获“奋进新时代——纪念毛泽东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发表60周年辽宁省群众文艺原创季征文三等奖。)
题银冈书院
于雷
银枪纵马列土东,
冈峰一峙御犬戎。
书中悟道非水浅,
院亦不深曾卧龙。
关山历历海棠树,
外埠朝朝叹红鹰。
第门南向三百岁,
一世晴雨啸天风。
(于雷,机关干部,爱好文学和文艺创作,经常在国家、省和市级媒体刊发作品并获奖。)
每日推送铁岭人的
光阴故事
报纸版面有界
人间故事无疆
为让更多铁岭故事被看见、被铭记,“龙首山下”公众号启幕!每周一至周五,我们将以文字、影像、声音为舟,载动辽河两岸的烟火人间。无论您是专业作家,还是田间地头的书写者,这里都有一方天地,等您落笔成史。
投稿邮箱:tlrblssx@163.com
编辑 ▏张诗卉 责任编辑 ▏姜国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