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工业革命发生在18世纪的英国
而不是其他时空？
为什么天才如达·芬奇
其精妙构想最终只能尘封于手稿？
推动历史巨轮前行的
究竟是少数天才的灵光
亦或无数双“看不见的手”？
他是经济史学界的领军者
以深邃洞察重塑人们对长期经济增长的理解
他是202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也是曾多次来访北京大学的“老朋友”
他就是西北大学、特拉维夫大学教授
乔尔·莫基尔（Joel Mokyr）
10月13日，莫基尔教授获得诺奖
10月24日，他再度到访北大
应北京大学“大学堂”顶尖学者讲学计划之邀
走上北大讲台
以“再探工业革命和现代经济增长的起源”
为题与师生们交流
解析历史进程背后的深层逻辑
和小北一起
走进莫基尔教授的思想世界
聆听他对人类发展的独到见解
Q：您提出了通过技术进步实现持续增长的关键前提条件。您认为当今的中国是否满足这些实现长期持续增长的前提条件？
针对同学们提出的关于中国经济增长的问题，莫基尔教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迄今为止，我认为中国在科技创新方面所走的道路无疑是正确的。回想中国宋朝时期，就曾是全球最先进、最发达的经济体；在我看来，这种辉煌没有理由不重现。中国拥有令人惊叹的智力资源与人才储备——有件趣事虽不直接关乎科技，却足以反映中国的现状：前不久在华沙举行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中，斩获前三名的获奖者里有中国名字。它告诉我们，中国在各个领域培育人才的能力是惊人的。我认为这一切非常值得称道，而我也乐于享受中国带来的一切，包括聆听中国人演绎的肖邦——事实上，我一直在听。
10月24日上午，西北大学、特拉维夫大学教授乔尔·莫基尔到访北京大学，在经济学院作题为“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and the Origins of Modern Economic Growth: A New Look”（再探工业革命和现代经济增长的起源）的学术讲座，北京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张辉为莫基尔颁发名誉教授证书。本场讲座由北京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史学系助理教授赵一泠主持，她2020年博士毕业于美国西北大学，师从乔尔·莫基尔教授。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张辉为莫基尔颁发名誉教授证书
本场讲座由北京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史学系助理教授赵一泠主持
一、突破千年停滞：
从负循环到正反馈的强大引擎
为什么工业革命能够打破千年经济停滞，实现持续增长？
莫基尔教授指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于经济动力系统的根本转变。在1600年之前，全球经济主要被两种强大的负向循环支配。其一是马尔萨斯动态——任何正向的生产率冲击带来收入增长后，都会引发人口增长，最终因边际收益递减而导致收入下降；其二是政治掠夺动态——经济繁荣会招致内部寻租加剧和外部侵略，更高的税收与战争破坏使得经济激励恶化，最终导致收入衰退。这两种机制如同经济的“制动系统”，总是将社会拉回一个稳定的低水平均衡。
然而，工业革命标志着马太效应（Matthew Effect）（即“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开始在经济层面显现。英国经济进入了一个自我强化的正反馈循环，持续向前推进，其独特条件使其成功削弱了负向循环：马尔萨斯人口机制显著减弱；凭借强大的海上军事实力，作为岛国的英国能有效抵御外部掠夺，保障了本土安全；内部寻租行为也因议会权力的壮大和启蒙思想的传播而受到制约。这使得三种正向反馈循环机制得以启动并占据主导：基于心理学的“生命史”理论——收入提高会促使人们更具企业家精神、更愿意承担风险，同时合作与信任行为也会增加；更标准的营养贫困陷阱理论——当营养改善，认知和生理发育提升，推动收入持续增长；收入增长会增加对高收入弹性商品的需求，这促进了城市化以及对人力资本的投资，而城市便利设施和人力资本的积累又会提升生产率。正如莫基尔教授引用英国数学家、哲学家和教育理论家怀特海的名言总结，工业革命归根结底是技术革命，当时的人们“发明了‘发明’的方法”。
二、英国奇迹的多元密码：
在协同共振中日益繁荣
为什么工业革命首先发生在英国，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
莫基尔教授不赞成单一的因素，他逐一反驳了传统的“煤炭资源决定论”、“帝国主义剥削论”、“地理优势论”等学说，向师生们证明了是多元因素协同所致。
在政治制度上，1689年光荣革命后，英国君主制弱化、议会掌权，奠定了良好的政治制度和法律基础；在资源禀赋上，英国煤炭资源丰富且价格低廉，而劳动力价格昂贵，这极大激励了创新者将精力转向使用煤炭的节省劳动力的发明；在文化氛围上，17-18世纪英国文化向着资产阶级主导的“自由创新”方向转变，社会上逐渐形成人与人合作守信的氛围；在物流条件上，岛屿国家的沿海航运成本低，后期又修建运河、铁路，也进一步提升了英国境内的物资流通效率。
这些条件正好回应了十八世纪的英国，人们关心的社会经济议题：采矿业的快速发展让生产者关心如何将水从煤矿中抽出来；远洋航行让海上测定经度成为迫在眉睫的技术难题；手工业者思考如何造出和中国一样好的陶瓷器皿、能否在不借助人力的情况下实现纺纱；社会生活方面需要应对天花肆虐、解决夜间照明、保存易变质食物……在当时，除了炼钢技术暂未实现突破，其他问题都得到了有效解决。
三、从构想到现实：
伟大的发明需要同样伟大的实现者
工业革命的技术突破如何从构想变为现实？为何是瓦特而不是达·芬奇？
莫基尔教授认为“上尾人力资本”（upper-tail human capital）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他认为，真正的突破不仅需要天才的发明家，更需要一个能够将构想变成现实的、由高技能工匠与工程师组成的群体。他指出，意大利博学家达·芬奇与英国发明家、企业家詹姆斯·瓦特的根本区别在于，瓦特拥有像英国发明家约翰·威尔金森这样能为其精密加工蒸汽缸的卓越工匠为他落实想法，而达·芬奇没有。莫基尔教授引用英国科学家罗伯特·胡克的观点，强调征服自然需要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卡特尔式军团”，而非孤独的天才。这种精英工匠的“能力”，是伟大发明从图纸走向现实、最终引爆技术革命的最终密码。
莫基尔教授明确区分了技术进步的两种起源路径：自下而上的技术源于广大工匠、农民等实践者的日常经验，通过实干进行累积性的改进；自上而下的技术则源于一小部分发明家，以及一个规模稍大的“改进者”群体。这种由制度、文化、资源共同培育的“上尾人力资本”，最终让英国汇聚了实现技术进步双重路径所需的全部人才要素。工业革命的本质是“实用知识”的应用，核心在于技术落地能力而非单纯发明。技能供给、制度环境与市场需求相互联动，推动英国经济形成收入提升与技术进步的正反馈循环，助力工业革命成为现代经济增长的起点。
莫基尔感谢北京大学的热情接待，并高度评价北大的学术水平和人才培养质量。他指出，当前全球经济发展需要更多跨学科、跨国界的学术交流与思想碰撞。他表示，未来愿与北京大学开展常态化合作，期待通过交流推动中美学术共同发展，助力双方在气候危机、人口变化危机等全球性重要议题下深化科技学习与交流。
莫基尔教授写给北京大学的赠言
从工业革命的蒸汽浪潮
到智能时代的无界疆域
人类从未停止对自我与世界的叩问
思想的道路在每一次追问中延伸
工业革命的伟大遗产
不是轰鸣的机器
而是“发明了‘发明’的方法”
让我们带着历史的智慧
跨越增长的边界
在更多机遇与挑战中书写崭新篇章
乔尔·莫基尔（Joel Mokyr），202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西北大学罗伯特·H.斯托茨人文科学教授，经济学与历史学教授，特拉维夫大学埃坦·伯格拉斯经济学院教授。莫基尔现任普林斯顿西方经济史丛书的主编，曾担任经济史顶级学术刊物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主编、美国经济史学会会长等职务。他是美国经济学联合会杰出会士奖、荷兰皇家科学院海尼根历史学奖和国际巴尔扎恩经济史奖得主。2018年，他当选为美国经济学会杰出研究员。莫基尔已出版《富裕的杠杆》（Lever of Riches）、《饥饿的爱尔兰》（Why Ireland Starved）、《启蒙经济》（The Enlightened Economy）、《雅典娜的礼物》（The Gifts of Athena）、《增长的文化》（A Culture of Growth）等多本著作。他是当代国外经济史学家中作品被翻译成中文著作最多的学者。
莫基尔与北京大学有着良好的学术交流往来。2015年7月，他来校参加“北京大学海外名家讲学计划”资助的第三届量化历史讲习班暨第三届量化历史研究国际年会，与师生探讨大分流及经济增长的关键动力。2021年12月，他在“北京大学高端讲学计划”资助下，在经济学院举办了三次线上讲座，就工业革命、知识经济、大繁荣等主题与师生深入交流，受到各界广泛关注和好评。
北京大学“大学堂”顶尖学者讲学计划（Peking University Global Fellowship，简称“大学堂”讲学计划）是北京大学加快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重要举措之一，旨在通过在全球范围内邀请各领域的顶尖学者来校举办讲座、开设课程、开展合作研究，在北京大学汇聚一批世界级顶尖学者，增强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综合竞争力。该计划每年拟邀请5-10位世界级顶尖学者来北大讲学，分享世界最前沿的思想和智慧，交流本领域的学科动态和研究进展。
来源 | 北京大学融媒体中心、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北京大学国际合作部
文字&编辑 | 李加逸、徐沈沁怡、徐周雨宣
图片 | 郭梦姣、李朦
排版 | 王涵
责编 | 陈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