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有幸到北京的学校跟岗研修了一年。那段难忘的经历,时时刻刻像一面镜子,一直照应着我今天的思考和践行。北京四中房山校区把教学常规抓得特别细,从备课到作业,从考试到评讲,每一步都有明确规矩,整个教学秩序井然;而北京亦庄实验中学,看上去没那么强调所谓的条条框框,他们用一套综合的评价办法,让家长和学生都参与进来,激发了老师的内驱力和创造性。一严一宽,效果都很好,教育的发生看得见。几年来,反观我到基层学校进行常规检查、教学视导时看到的一些现象,让我常常想:教学常规的根子,到底在哪里?
如今,我负责安溪县中学教研工作,全县所有中学都走遍了。一个最直接的感受是:常规做得扎实的学校,教学质量普遍较有保障;常规松松垮垮的学校,教学效果往往让人心里没底。每年的教学质量评价就是最有力的佐证。因此,就我所在的县域,我以为常规不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它是教学的“地基”“保障”。尤其在“双减”背景下,怎么让常规从“要我做”变成“我要做”,真正为师生服务,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
教学常规,有时候被看成了死板的条条框框。其实,它是保证教学这台“机器”正常运转的基本规则。就像一位教育家说的:“教育的变化,往往是从教室里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开始的。”这些“小事”,就是每天发生的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课后辅导等。
对学校来说,没有基本的常规,教学就容易乱套。大家都按自己的想法来,缺乏统一的步调,统一的标尺,质量就很难保证。对学生来说,老师备课用不用心,批改作业认不认真,他们心里最清楚。孩子的心是透亮的,老师认真,他就跟着认真;老师敷衍,他也能学会敷衍。对老师自己来说,常规是成长的阶梯。写教案,练的是设计能力;批作业,能看清学生哪里会、哪里不会;课后反思,更是自己提升的关键。北京四中房山校区那种严格的要求,背后培养的是一种负责任的专业精神、精进精神。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抓常规,不是找老师的麻烦,而是给教学质量托底。如果这个底托不住,那么上面盖什么都有可能会塌。
道理谁都懂,可为什么很多老师还是觉得常规是个负担?一说到常规检查,很多老师就觉得厌烦。问题出在哪,有时候,我们把“手段”当成了“目的”。
比如,检查教案时,只注重形式合规,不注重内容实效,这就逼得老师只能去“补”材料。又比如,管理上搞“一刀切”,不管新老师还是老教师,不管语文科目还是数学科目,全是一个所谓的“标准”,这就有点脱离实际了。当管理只剩下冷冰冰的表格、冷冰冰的数据,没有了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和帮助,常规就变成了形式主义,消耗的是老师的热情和时间。
回过头来看北京亦庄实验中学,他们不是不要常规,而是换了个更智慧的做法。他们把常规的要求,融进了对老师的日常评价里,而且让学生和家长也有发言权,特别看重的是老师在教学创新上的努力,尤其是课堂生态。这么一来,常规就不再是学校层面压下来的任务,而是老师展示自己专业水平、赢得学生家长信任的一个重要途径。这就抓到了教育的根本——教学的一切,最终要看是不是帮到了孩子,是不是服务到了孩子,是不是促进了孩子的“真”成长。
那么,怎么才能既抓好常规,又不让它变成形式主义呢?关键就一条:想办法让常规从外在的要求,变成老师内心的需要。
第一,管理上要多看“里子”,少看“面子”。学校管理者尤其是校长,要切实转变角色。核心是要建立“以学论教”的评价导向,从检查“老师写了什么”转向关注“学生学会了什么”。这意味着我们要多深入备课室,多深入年级室,多深入课堂,评估备课是否基于学情,教学环节是否有效,作业反馈是否有针对性,教学反思是否戳中了痛点,甚至是观察课堂上学生参与的广度与深度,思维是否真正生成。可以多组织老师们一起备课,分享好的做法,互相听听课,彼此提提建议。管理的目的,是给大家支持,而不是让大家害怕,孙悟空的“紧箍咒”其实是很难受的。
第二,要求上要“看人下菜”,不能一概而论。对新老师,常规要具体,要给示范,帮助他们尽快养成习惯。但对有经验的老师,就要多给空间,鼓励他们根据自己的风格和学生的特点,摸索出更有效的办法。评价的标准也要活络一点,要能看到并肯定不同老师的不同优点,让常规成为老师们展示才华的舞台,而不是捆住手脚的绳子。
第三,最根本的,是唤醒老师的“自觉”。当老师自己真正想明白:认真备课,是为了把课讲得更精彩,不是给检查的人看的;用心批改,是为了读懂学生,不是完成差事;经常反思,是为了自己成长,不是凑字数——到了这个地步,常规就自然成了他工作的一部分,像每天要洗脸刷牙一样自然。这是一种境界,规矩不用别人强调,自己心里有杆秤。
想起八年前遇见的两所学校,其实他们的好,是好在同一个地方:都让常规真正为老师和学生的发展成长服务。一个用严格的规矩打下了坚实的底子,一个用开放的空间点燃了创造的热情。
作为教育管理者,我知道改变需要耐心,改变也是极其考验人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慢慢改进管理的方式,帮助老师们看到常规背后的意义。归根结底,当常规不再是束缚而是滋养时,教育便能真正回归人与人的有温度的相遇。让我们共同努力,让每天的日常教学,都能因为一份好的常规,而透出教育本该有的光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