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园园丨面向乡村治理的集体经济

      一提到集体经济，人们首先想到的词肯定是发展。近些年，想方设法地发展集体经济是各地的常态。地方实践创造出很多发展集体经济的模式，例如成立农民专业合作社，乡村CEO，强村公司等等。这些新型集体经济，其实已经不再是基于土地集体所有制基础上的集体经济了，即便它可能带有一点“集体”的内涵。这些新型集体经济模式，中国如此之大，可以允许探索，但是没有必要赋予其太多意义。

      传统的集体经济是基于土地集体所有制意义上的集体经济。因为农村土地实行的是农村集体所有，而农民集体作为一种集体概念需要一个实体的经济组织承载，所以出现了集体经济组织。《中华人民共和国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法》规定，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是以土地集体所有为基础，依法代表成员集体行使所有权，实行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统分结合双层经营体制的区域性经济组织，包括乡镇级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村级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和组级农村集体经济组织。而集体经济组织又是一个具有村庄社会组织底色。村庄社会组织既是一个生活组织，也是基于土地集体所有制的生产组织，还是一个血缘和地缘组织，决定集体经济组织就不可能是一个类似于企业、公司的纯粹经济组织。所有在很多村庄，集体经济组织，其实等同于村民委员会，农村集体土地由村民委员会经营、管理。不过类似珠三角集体经济发达地区的农村，由于经过了股份合作制改革，集体经济组织和村民委员会是相对独立的。

      集体经济组织的村庄社会组织底色，决定它没有办法纯粹按照市场逻辑进行运行、管理。再者，集体经济组织的运行管理，也要受土地集体制度的影响。农村土地虽然是集体所有，但也需要服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的相关规定。综合来讲，农村集体土地同时带有社会性、农村集体性、国家性，所以它连接着集体、社会和国家，农民和农业和农村。这让集体经济组织也具备了多重性、复杂性和重要性。

      在当下，市场程度比较深和广，不面向市场的集体经济，当然也没有办法形成外循环。不过面向的程度到底要多深、多广，可能不能一概而论。毕竟，当下的集体经济，已经不是铁板一块，村庄也已经出现了很多发展变化。有的集体经济组织保留集体化时期的集体经济运作模式，也发展得不错；而有的集体经济组织已经深度参与市场，也发展得不错。所以，中国整体层面的集体经济发展方向，需要从国家层面去阐释。从国家发展战略、从城乡关系、从乡村地位、从中国农民、从集体土地制度、从共同富裕、从社会主义制度等等，需要更多维度去理解集体经济的意义。

      中国不断在探索农村集体土地制度的实践形式，在历史的选择下，农村集体土地的经营模式定为以家庭联产承包经营为基础、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虽然后续一直在进行土地制度的改革创新，例如“三权”分置等，但国家始终坚持土地的家庭联产承包经营。

      很多经济学家认为，城市建设用地那么紧缺，建设用地指标那么值钱，而农民增收又那么难，农村又有一些建在建设用地上的闲置房屋，直接腾出农村建设用地，将建设用地指标卖给紧缺的地方，不就有钱了。后来有些地方开始试点土地“增减挂钩”“占补平衡”等政策。这些政策的出发点或者说初衷，是以增加农民收入和集体经济收入为口号。

      时代在变，农村也在变，但是国家一直在制度上坚持土地的家庭联产承包经营，我想应该是和国家对“三农”的重要定位决定的，与城市化的阶段和中国经济发展阶段相关。在中国经济突围之下，在农民还在努力打拼进入城市之下，农村就变成了“压舱石”，再一次需要发挥国家经济发展大后方作用，成为农民进城失败之后的退路。从这个意义上讲，集体土地就不是一般市场意义上的生产要素，它需要肩负更多的社会责任，甚至可以说它不是国家用来促进农村经济发展的首要资源，而是稳定社会的战略性资源。所以，从政府角度看，集体经济一定是要面向乡村治理的。

      那么，集体经济应该如何面向乡村治理？以治理现代化的名义去折腾集体经济，以实现农业现代化的口号去折腾小农、小农户，以实现美好生活为名义去搞乡村人居环境建设，以提高农民的生活质量去刺激农民消费等等，这些是不是在振兴乡村？这些都需要实事求是，以实践解答。

       据了解，其实政府部门也很迷茫，也很疑惑，明明在此村可行的政策，在他村却失灵。政府花了很多钱去搞人居环境整治工作，但是也发现乡村的门面都搞得非常干净、漂亮，但是没有人，只能生草。类似这种村庄，就应该尊重村庄发展规律，以人为本，把资源投入解决村庄消失过程中需要解决的一些后续问题，而不是还在不断投入资源去建设一个快要消失的村庄。这些政策实施不当的后果，只能交给社会慢慢去净化。习近平总书记说，要有足够的历史耐心。但是当下很多地方政府，一片急躁。

       当下的乡村其实差异还是比较大，虽然不及以前的“三里不同俗、五里不同音”，但也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自上而下的政策，越上的政策，越到下越难。这里面有两个现实需要考量：一是当下对乡村的认识，一定是要掰开来研究，政策是不是需要那么整齐划一地推进；二是正处于巨大变化中的乡村，是否需要那么快推进现代化的管理。

      那么，集体经济到底应该如何考虑治理？应该回归到村民自治制度的核心。村民委员会为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发展集体经济应该考虑提升自治能力，涉农资源也是，应该以提升基层治理能力为导向。尤其是在集体土地还需要承担社会责任之时。集体经济要发展，但是应该是一种能提升基层治理的集体经济，不然，集体经济即便发达，但是没有办法转化为基层治理能力，这种集体经济是不利于当下的村集体、社会和国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