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n, debt and doubt: A record harvest rattles Trump’s farm economy
在这个饱受债务困扰和价格低迷的行业中，今年的丰收反而是个坏消息。
作物侦察员杰克·古斯正在印第安纳州西北部采集玉米样本。该考察活动通过实地调研来评估玉米和大豆作物的产量与长势。
爱荷华州弗雷德里克斯堡——二十年前，凯尔·温德兰放弃了工程学学位追随父亲的脚步——不仅投身玉米种植，更踏入了一个由债务、毅力与倔强信念构成的世界，他坚信能从爱荷华州的土地中谋得生计。
他将自己的农场命名为"东山再起农场"，源于上世纪80年代农业危机期间家族险些失去这片土地的经历。
今年夏天，随着账单堆积如山且农业经济陷入衰退，他带领团队冒着中西部酷暑勘察农田，评估着特朗普政府宣称的美国史上最大规模玉米收成——这场丰收使玉米价格持续徘徊在多年低位。
在这个卫星与人工智能的时代，手工测量玉米穗似乎已成为一种过时的做法。然而，"职业农民作物巡查"的年度调查却像一场乡村寻证之旅，试图证明华盛顿当局的预测有误——疾病或其他未知因素将导致收成低于预期。
在特朗普解雇政府统计人员之际，农民和交易商对美国农业部数据质量的可靠性产生质疑——这些数据长期以来是市场支柱——这提高了人们对作物巡查的关注度。
超过1.5万名美国农业部员工 （约占其员工总数的15%）已在特朗普的裁员令下领取经济补偿离职。
美国农业部暂时从其网站上移除了部分气候数据 ，推迟发布关键贸易报告 ，并删除了将特朗普关税与不断扩大的贸易逆差联系起来的表述。
该机构工作人员中止了研究项目 ，且不得不修正出口销售公告。随着联邦政府停摆导致农业部大部分数据冻结或被迫下线 ，这预示着更多问题即将接踵而至 。
美国农业部发言人向路透社表示，在政府停摆前的人员裁减"并未影响该部门为美国农业提供及时、准确和有用数据的能力"。
美国农业部还表示，正在审查所有非法定调查和报告，"以确保明智使用纳税人资金、提高效率并消除不必要的负担"。
白宫将有关美国农业部报告及其数据准确性的问题转交给了该机构处理。
盛夏时节，温德兰总惦记着去田间巡视，亲眼看看玉米带的作物长势。若风调雨顺，则意味着产量大增、价格走低，农民将面临连续第三年亏损。温德兰自家农场里，玉米堆积如山，售价却抵不过种植成本。
如果美国农业部预测后作物状况恶化，供应趋紧可能推高价格。
"人们在这里寻找希望，"他说。
别无选择，农民押注玉米
随着全球粮食流向转变，农场债务今年将创下历史新高，加剧了这个行业的低迷。该行业在特朗普任内启动的贸易政策下遭受重创，这些政策在民主党总统拜登任内基本延续，并在特朗普第二任期进一步扩大。
中国通常是美国大豆的最大买家，但今年尚未采购一蒲式耳新季大豆。去年中国购买了美国大豆出口量的45%。
预见到困境，许多农民改种更多玉米。他们押注对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出口、乙醇生产以及牲畜饲料需求将维持价格稳定。
在整个玉米带地区，特朗普的形象随处可见于路边摊位，而他政策的影响也在由其塑造的谷物市场中显现
然而，这个季节依然风调雨顺。农田丰收在望。价格却持续走低。当农田如此丰产而债务如此沉重时，农民们世代沿用的解决方案——提高产量以渡过难关——根本无济于事。
根据爱荷华州立大学推广与拓展部的数据，今年爱荷华州租地种植玉米的农户（这是普遍做法）需要每蒲式耳4.58美元才能收支平衡。而8月份的平均现金价格仅为3.89美元。
华尔街和美国农村地区长期关注"职业农民作物巡查"。这项实地调查覆盖1600多块玉米和大豆田，由农民、交易员、经纪人和政府研究人员共同开展，时间选在玉米收成定局的关键期。七月通常是玉米授粉季，决定作物潜在产量；到了八月，这些预期要么兑现，要么落空。
这次实地考察的手工记录数据也帮助填补了政府统计的空白。美国农业部在特朗普首个任期内接受机构审计后， 停止了为8月农作物产量报告采集玉米和大豆样本的工作。
如今该部门主要依赖7月下旬至8月初进行的卫星遥感和农户调查。 今年仅有14,900名农户参与调查，较2020年受访的20,300名生产者减少了近27%。
8月12日，美国农业部预测玉米产量将创下1866年以来新高：167亿蒲式耳，足以填满美国所有的谷仓、粮箱和玉米囤，还能为全国牲畜提供半年的饲料。玉米价格应声下跌。
在社交媒体上，农民们坚称美国农业部忽视了那些在他们后院显而易见的问题——玉米穗被包裹得过紧的植株，冰雹和狂风肆虐的农田。
五天后，温德兰和他的作物考察队友们——超过50名农民、谷物经纪人和商品交易员——乘坐载满啤酒的皮卡车队抵达俄亥俄州都柏林。另一组人马则进入了南达科他州。数名美国农业部工作人员也加入了考察，迫切想了解田间状况。
像温德兰这样的侦察员——这是他第18次参加考察——表示他们相信美国农业部的预测，因为他们认识制定这些预测的人。他们曾一起踏勘农田，在停车场的酒局中交换故事。
但他们也表示，大自然总是变幻莫测。这周准确的情况，下周可能就完全不对了。
每13英里停车一次
这项由伊利诺伊州农业局于1970年代发起、旨在评估作物健康状况的考察活动，在新闻营销公司Pro Farmer的推动下已扩展至俄亥俄州、印第安纳州、爱荷华州、明尼苏达州、南达科他州和内布拉斯加州。
在俄亥俄州某酒店会议室里，前华尔街交易员彼得·迈耶详细说明了规则：每行驶13英里停车一次，对30英尺长的玉米样本进行测量，统计长度超过四分之一英寸的大豆豆荚。随机抽样是关键——将数百个不完美的样本拼接成一个即时数据快照，而非确定性结论。
场外风波也从网络蔓延至现实。金融服务公司StoneX Group的首席经济学家在公司8月4日预测美国玉米产量将达到163.34亿蒲式耳后，遭遇了网络威胁的狂轰滥炸。
作物观察员正在测量并记录玉米穗的长度。这些数据将被汇总，用于估算玉米产量和作物潜力
部分愤怒源于恐惧。今年农场债务预计将逼近6000亿美元，创下历史新高。
堪萨斯城联邦储备银行和农业贷款机构称，随着信贷环境恶化，警惕风险的银行正在收紧放贷政策。
对负债累累的种植户而言，这可能意味着要为春播支付更高利息，或是被现有贷款机构拒贷——根据对十二位谷物种植者的访谈显示。
当侦察员们在中西部地区来回穿梭时，一种农民们七月底与美国农业部交谈时可能尚未察觉的危机正在蔓延。南方锈病——这种植物病害使玉米叶片布满斑点，疱状物黑如沥青或艳如辣椒粉。孢子粘附在衬衫和棒球帽上，挥之不去。
然而产量依然惊人。沉甸甸的玉米穗和密集田垄的侦察照片在网上疯传。随着网络舆论从焦虑转向嘲讽，农民们变得烦躁不安。
某个下午，身高1米93、性格开朗的爱荷华州牧场主迈克·伯多驾驶黄色皮卡驶入田间车道取样时，附近农舍的男子堵住去路，指控他擅闯私人领地。
伯多解释自己是考察团成员，递上帽子示好试图缓和局面。对方仍怒气冲冲驾车离去。
丰收的代价
大型农业企业或许负担得起昂贵的私人数据分析服务，但美国和全球许多农民仍依赖政府数据来指导种植和营销决策。
提供这些信息的人员正在减少。在美国农业部国家农业统计服务局，截至5月，约有三分之一——243名员工——通过政府的激励计划离职。经济研究服务局则减少了78名员工，约占其员工总数的27%。
这是在政府停摆之前的情况。根据美国农业部资金中断预案 ，本月政府停摆时，该部门85,907名员工中约有一半被安排无薪休假。经济研究局94%的员工停职，国家农业统计局这一比例达 91%。最终可能裁减多少农业部职位仍不明确。
美国农业部的数据和研究能够撼动大宗商品市场，推高或压低农作物价值，并触发算法交易。交易员表示，最关键的不是精确度，而是一致性：该机构的数据是否符合市场预期。
正因如此，当美国农业部5月推迟发布季度贸易展望报告并删去有关农业贸易逆差扩大与特朗普关税政策关联的分析时，警报随即拉响。最终发布的报告保留了数据表格，却不见了分析内容。
随后错误接踵而至。7月，美国农业部宣布向中国出售13.5万吨玉米——后更正为销往韩国。9月又宣称中国采购了6.8万吨当季大豆，而实际交易发生在1月份 。
部分数据集已永久消失：美国农业部废止了用于设定H-2A外籍农业工人工资标准的农业劳动力调查，以及长期开展的衡量饥饿水平的家庭粮食安全调查。而拜登政府曾以预算为由暂停的其他报告（如7月牛群报告）则已恢复发布。
8月22日，职业农场主组织分析数据后发布预估：162.04亿蒲式耳，创下巡查纪录但仍低于美国农业部的高位预期。
网络上，巡查员们因屈从农民压力调低预测而遭分析师嘲讽，又因预估过高被农民指责。"我们对作物的判断没有改变，"职业农场主组织经济学家莱恩·阿克雷表示，"数据本身说明一切。"
三周后，美国农业部根据农户提交的作物保险数据更新了玉米产量预测。数据显示农民播种的玉米面积创下大萧条以来新高，甚至超出此前预期。
美国农业部预测美国农民确实将迎来创纪录的收成 ， 并上调了2025年美国玉米产量预估：168.14亿蒲式耳。
刊载：路透社 | reuters
作者：P.J.赫夫斯特特、摄影：伊芙琳·霍克斯坦
https://www.reuters.com/investigations/corn-debt-doubt-record-harvest-rattles-trumps-farm-economy-2025-10-25/
编译：24时观象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