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读
再唱起抗美援朝经典电影《上甘岭》的主题曲《我的祖国》，97周岁的老兵马继忠眼角有泪。1948年，在老家密云古北口村的马继忠看到解放军路过，决定报名参军，而当兵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马继忠：我出生的时候是1927年，正是张作霖跟吴佩孚——就是直奉交战之后生的，那时候正是军阀割据时期。天上乌云滚滚，地上炮火连天，苦熬岁月啊！我父亲没能力，什么都不会。我母亲不容易啊，拉扯我们这几个孩子，都不知道下一顿饭什么时候能吃上。我出去当兵，家里就能减少点负担，所以我就参军了。
老兵马继忠/薛晓明摄
马继忠加入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48军144师430团。48军的前身是东北野战军第11纵队，这也是战斗英雄董存瑞生前所在的队伍。马继忠老人当兵8年多，南征北战的岁月里，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次战斗。那是北平和平解放前，他们在现在的海淀区五塔寺和敌军展开了交锋。
马继忠：最难受的时候就是五塔寺战斗。当时我们有一个连，堵着国民党的兵，反正有几百人吧。他们从石景山往北京的西直门跑，我们就在后面追，追到哪儿呢？追到五塔寺。最后他们没办法，就假装投降了。结果我们连长带着人过去，不知道那是假投降。到跟前的时候，他们突然扔手榴弹，连长就牺牲了。早上还在一个锅里吃饭呢，白天人就没了。
当兵时的马继忠/薛晓明摄
北平和平解放后，马继忠又跟随“百万雄师”一路南下，过湖北武汉、经江西赣州，最后在江西抚州广昌县驻扎。不久之后，调令又来了。
马继忠： 在广昌县待了几个月，部队变成了工作队，帮忙建立县、村镇，还就地生产——种地、养猪、养鸡、养鸭子。1950年，上级下来命令，让我们打好背包、带上武器，从乡下集中走着去上饶，到了上饶才有火车坐。坐的是闷罐车，里面铺了点稻草。我们都在里头坐着，咣当咣当地坐了一个多礼拜。
记者：当时您知道坐火车要去干什么吗？
马继忠：不知道，等到了山海关一看，这才知道是要去东北了。
老兵马继忠珍藏的纪念章/薛晓明摄
马继忠所在的部队后来临时驻扎在现在的辽宁省丹东市。从没摸过大炮的他因为上过学，有文化，被安排到沈阳学习修理高射炮。学成之后，他返回部队，和战友们跨过了鸭绿江。
马继忠：后来把我调到团里，负责36门高射炮的维修保养。1950年10月左右出的国，刚出国没走5公里地，从西北方向就来了4架美国飞机。一开始我们还开了个玩笑，说“哎，这小飞机，头一次见”。结果又没走一公里，他们就往下扔东西了——往下投弹！我们的小高炮马上就开炮，“噔噔噔噔噔”，打掉了一架飞机，反正那飞机冒着烟就往海里飞了。
记者：打下来一个啊？那他们打着咱们了吗？
马继忠：把我们炮连的一个连长胳膊打穿了，受伤了。
当兵时的马继忠/薛晓明摄
从1950年10月入朝作战，到1952年10月回到沈阳，马继忠经历过电影《上甘岭》中忍饥挨饿的艰辛，也遭受过电影《长津湖》中那样敌军猛烈的轰炸。
马继忠：我负责的那些高射炮，都是用来保卫大城市的，像北朝鲜的那些城市，（很多）都被炸平了、炸没了，几乎夷为平地，到处都是碎渣。老百姓做饭一冒烟，美军飞机下来就赶紧投弹、扫射。平壤、开城、新义州……死的人太多了。他们的飞机也多，一个小时就来一回。我们团里有那种大高炮、大炮弹，专门打B29——就是那种轰炸机，还真打下来过，那飞机里有15个人呢。
记者：真厉害！您打仗的时候身上受过伤吗？
马继忠：没受过伤。挨着我的人中了枪就送医院了，我就没挨上。反正就是命大，活着回来了。
记者：福大命大啊！
当兵时的马继忠/薛晓明摄
1956年，马继忠复员回到地方，进过工厂、养过鸡、种过地，他很少再向别人提起过那段枪林弹雨的岁月，只是人少的时候，会偷偷翻出那个相册，那里有他分别后再也没见过的战友们。
记者：他叫石秉汉是吧？
马继忠：石秉汉，这是小高炮连的指导员，这个是小高炮连长。你看他们穿的衣裳、戴的帽子就知道。这个管弹药库的是赵海楼，都是老战友。
记者：好多战友您后来都没再见过他们。如果让您跟他们说句话，您想说什么呀？
马继忠：过得好吗，幸福吗？还想着过去的事儿吗？唉，像我这样还活着的，没多少了。我都90多岁了，是不是？
马继忠（左）动情唱起《我的祖国》/薛晓明摄
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英雄。2014年和2017年，老兵马继忠两次受邀分别参加国庆65周年招待会和建军90周年纪念活动，并受到习近平总书记亲切接见。2019年10月1日，他还作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阅兵式“致敬”方阵的一员，坐上礼宾车参加庆典。
马继忠：我真没成想，老了老了，活着活着，还能见到主席。我这一辈子，满足了！以前受了多大的苦、吃了多大的累、遇到多大的危险，现在看来都值了，都值了！
马继忠（左三）坐上礼宾车/ 新华社记者江文耀摄
再过几个月，老人就98周岁了，但思维依然敏捷。打开家中给孙辈准备的钢琴，刚摸索出音阶，他就能顺势弹上一曲。临别的时候，老人在我们带来的留言本上郑重写下了自己走过近一个世纪后的感想。
马继忠：要长寿就心静，人活百岁如做梦。哈哈，像做梦一样，做梦啊！我这一生，就是一场梦啊。
人生如梦。如果马继忠老先生的人生是一场大梦，我们都要感谢那些为了梦想在黑暗中向着光明冲锋陷阵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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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来源：记者 陈常松、薛晓明、李阿静（实习），编辑 陈常松、李阿静（实习）、主编 朱来生
编辑：刘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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