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说“抗原漂移”
上一篇关于流感疫苗的文章中，我们探讨了“为什么打了疫苗还得流感？”。当时得出的核心结论之一，就是流感病毒会发生“抗原漂移”。
一个典型的“预测失误”案例，就是2014-2015年的流感季。当时，WHO推荐的疫苗株针对的是甲型H3N2病毒的3C.1分支，但根据当时北京地区的一项研究，流行的主力是已经“变装”了的3C.3a分支，这篇文章的结论也直接表明“疫苗在当年对流感并未起到保护作用。”
所以，疫苗预测的毒株，与真实世界流行的毒株是否“匹配”，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当季疫苗的保护效果。
看看新的变化
过去，我们总在纠结，四价疫苗比三价多了一层保护——针对乙型B/Yamagata系病毒，相对便宜的三价疫苗效果会不会差很多？然而根据最新的全球监测数据，B/Yamagata系病毒自2020年3月以来未再在全球范围检出。这意味着，目前接种三价和四价疫苗，在实际保护效果上已无明显差别【Get省钱小妙招~】。
其次，科学的“改良”还体现在工艺上。看一组2025年的最新监测数据：当季疫苗对甲型H1N1的抗原匹配度高达98.4%，对乙型Victoria系的匹配度也高达97.3%。
但对于最复杂的甲型H3N2，匹配度出现了“分化”：传统的鸡胚疫苗株匹配度仅有56.7%，而较新的细胞疫苗株匹配度则高达91.6%。这是因为H3N2病毒在传统的鸡胚中培养时，容易发生“卵适应性变异”，导致“成品”和“真病毒”长得不太像。
这会影响我们的选择吗？目前，我国上市的绝大多数仍是成熟、安全的鸡胚疫苗。我的建议是：不必强求，但可以一问。 在接种点，您可以主动询问是否有“细胞培养”的流感疫苗，如果H3N2是当季的主力，它理论上匹配度更优；但如果没有，也只能选择将就，因为这已经是大多数人当下的最佳选择。
那么问题来了，你说的“数据”匹配度这么好，为什么一到冬天，身边、朋友圈，还是有这么多人得流感？
真相究竟是什么？
答案可能有些刺耳，但它也许更值得我们思考：因为我们整体的“流感疫苗接种率”实在太低了。
中国的现状：2024 年全国流感疫苗接种率约为 4.3%-8.2%，远低于发达国家水平。 欧美的参照： 2024-2025 流感季，美国成人接种率约 44.5%，老年人（≥65 岁）达 67.6%，儿童接种率为 57.4%；而欧盟平均接种率 40-50% 看看日本： 日本 2024 年流感疫苗接种率降至35%，为近 10 年最低水平。这一数据显著低于日本历史平均接种率（60-70%），这也许正是日本24年至今两次流感大流行的原因（第二次正是现在）。 WHO的要求：世界卫生组织建议75% 高危人群覆盖率目标。
为什么接种率低
制度与价格
流感疫苗在我国属于非免疫规划疫苗，需要自费。这是阻碍普通家庭，尤其是多孩家庭的第一道、也是最现实的门槛。
2024 年起，北京、上海等12个省市对老年人、儿童等重点人群实施免费接种。因此这些经济发达地区接种率也显著提高（如北京 60 岁以上老人接种率达76.4%），而中西部部分省份不足1.5%。特殊的“信任危机”
我们必须承认，在经历了前几年的特殊时期后，很多人亲身体会了“打了疫苗照样感染”的现实，这使得他们对所有疫苗的效力都打上了一个问号。认知与偏见
这是更深层的问题。全社会对“预防医学”的认知还不够。当一个医生去推荐自费疫苗时，很容易被误解为 “背后有资本运作”或“利益相关”。当我们科普RSV单抗时，同样会面临这样的质疑。这种不信任，是对医生善意最大的消耗。被放大的“恐惧”
自媒体时代，信息的传播是失衡的。一些“打完疫苗后出现偶合反应”的极端个例，其传播力，远比“疫苗保护了千万儿童免于重症”的宏观数据要强得多。个案被放大，恐慌被传染，而科学的声音却被淹没。
什么才是最好的“疫苗”
流感防控的成功，不仅取决于实验室里的科学家，更取决于我们每一个人的选择。
我写这些，并非是想引导任何人接受我的观点。我只是想尽我所能，把我看到的“循证医学”数据和“现实困境”都摆在桌面上。
在这个信息真假难辨的时代，能够提高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学会辨别信息来源，拥有自己的判断和认知能力，是让你在人生的长河中乘风破浪的不二法宝。
部分本文参考资料
[1]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2023). 中国流感疫苗预防接种技术指南 (2023-2024). [2] Yang, P., et al. (2016). Influenza vaccine effectiveness against medically attended influenza illness in Beijing, China, 2014/15 season. Vaccine, 34(1), 87-93.
[3]2025年第40周第877期中国流感监测周报
[4]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CDC)（2024）.Influenza vaccination coverage among adults — United States, 2024-2025 season. Morbidity and Mortality Weekly Report, 73(46), 785-792.
[5]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2025）.Global influenza vaccine action plan (2023-2030).
关于作者
我是刘大夫。十年的儿科医生，六年的父亲。
前者让我习惯于探寻循证医学的最新共识，后者则教会我在不确定性中保持谦逊与思考。我的文字，不提供唯一的答案，只记录一个普通父亲的探索，以及一名医生对“良知”与“担当”的笨拙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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