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洪华
界首市司法局
四月芳菲,一切美好如约而至。在一个很平常的双休日里,骑车踏青至沙河南岸向邻县延伸的拐弯处,无意间抬头发现一棵桐树开花了,紫白相间的花串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小喇叭在很卖劲地吹响起春天的赞歌。远远望去,一个巨大的树冠像一张墨痕未干的大型山水画镶嵌在云端。我驻足树下,一阵微风过后,一串桐花被风吹落,跌落在我的自行车座上,随即滚落地面,映出一地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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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童年的时光里所有记忆都与桐花有关。老家门前的七棵老桐树随屋角一字排开,形状如天上的北斗,特别在春日里天快黑的时候,仰头观看那紫白色的桐花,光线透过桐花随脑袋的晃动一闪一闪的,眯缝中七个树冠会勾列出一个巨大的紫色穹顶。我有时爬上其中一棵,专挑含苞的花串采,刚摘的桐花花蒂黏着清亮的汁液,吮在舌尖有种淡淡的甜蜜。我把花蒂按大小分类穿成串串,挂在颈间充当项链,陡然有种自豪感,连走动时浑身都带风,仿佛把整个春天都戴在了身上。
村东头那棵老桐树是我登高望远的瞭望塔。粗粝的树皮上刻着小伙伴的"战功",最高处的枝桠被磨得油亮。晌午时分爬上树冠,能望见麦浪在远处翻涌成金绿色的海洋。双手拢在嘴边喊一声:"爹——吃饭喽!"声音便乘着风浪掠过麦田,惊起一群斑鸠扑棱棱地直往天上飞。树杈间常有小鸟筑巢,我在上树偷看时总被黏稠的树脂粘住手指,这时便顺手摘个桐叶缠在手上,再拿个树叶遮住眼睛,透过阳光会看到绿色的光线在手指缝中流淌成一条翡翠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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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的桐叶是天然的遮阳伞。摘一片蒲扇大的叶子顶在头上,叶柄处撕开道口子,恰好能卡住耳朵。跟着大人们去浇园子,看他们用桐木扁担挑着水桶晃晃悠悠地走,水珠溅在滚烫的土路上,腾起的白雾里浮动着桐花的暗香。傍晚收工回家,总要折几枝桐花插在粗瓷碗里,昏黄的煤油灯下,花瓣边缘泛着毛茸茸的光晕,像母亲纳鞋底时落在窗棂上的月牙。
几年前,市里组织部分党员干部去兰考学习红色精神,亲眼看到焦裕禄当年栽下的那棵桐树,被人们亲切地称之为焦桐,以怀念焦裕䘵在兰考治水治沙治碱的感人业绩,“百姓谁不爱好官?把泪焦桐成雨......”当年焦书记亲手种下的那棵"焦桐"已经亭亭如盖,正如焦书记一如既往地深爱人民的那种深情寄托。展览馆里陈列着古琴、箜篌,那些年轮里藏着风声雨声的木材,此刻正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着生命。忽然明白为何上几代人要在庭院里种上几棵桐树,原来这种树既能遮风挡雨,又能像“经典永流传”一样在一圈圈的年轮中荫泽子孙的延续和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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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家乡的桐树林早变成了成片的速生杨。唯有老河套的转角处还剩一株歪脖子老桐树,树洞里仍然有当年伙伴们塞进的小石子儿。每当走在这棵树下,风起时,仿佛还能听到儿时的自己正在树梢上咯咯的笑声,仿佛还能看到那些散落在岁月里的花蒂项链,那些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还会从心底快速地飘浮上来。
如今每到桐花时节,我总要去郊外寻几株野生的桐树,看倔强地开在断墙边、废墟上,紫白的花瓣像褪色的信笺,写着所有时代变迁的往事。有时觉得自己就像桐花,曾经在贫瘠的岁月里绽放出甜味,把苦涩都藏在花萼深处。当杨絮柳绵争相扮作飞雪时,当所有的花花草草、所有风景树木一味迎合人们的口味需求时,只有桐花依然保持着小时的颜色,在钢筋森林的缝隙里,固执地开着童年的模样。
编辑:若七
校对:方航
审核:徐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