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盛夏,骊歌再起。大中小学的毕业生们告别当前熟悉的学习生活,正要走向新的学业和生活,或走上工作岗位,离情别绪中,怀揣一本毕业证与母校依依惜别。毕业季,本期《博物》我们来聊聊毕业证背后的故事。
5月份运作“半岛书房”专题时,半岛全媒体记者获悉青岛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周海波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6月中旬赴青大文学院采访,意外发现周教授的本科毕业证居然是当年曲阜师范学院(今曲阜师范大学)的0001号!
高中毕业:
前途迷茫,百感交集
青岛大学浮山校区门口,穿着学士、硕士、博士服的毕业生们,三五成群在拍照,离情别绪之外,一张张青春的脸庞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记者抵达时,周海波教授刚刚拍完学院的合影,此情此景,聊“毕业证”的话题恰逢其时。
周海波拿出自己的一摞证件:小开本的高中毕业证、大学毕业证和学位证以至博士毕业证和学位证,大小不一,颜色各异,都是他不同阶段学习生涯的见证。其中最小的一本是他的高中毕业证书,“到现在整整50年了,”摩挲着这本名片大小、红色封皮的“毕业证书”,周海波缓缓回忆从前,“当时高中是两年学制,因为赶上了新的学制改革,由春天入学改为秋季入学,于是我们又多上了半年。”
1975年7月签发的高中“毕业证书”,封面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彰显了时代特色,扉页即是毛主席语录,发证时间为1975年7月15日,发证单位为昌乐县阿陀公社阿陀中学。周海波表示,当时正处于那段特殊时期,高考尚未恢复,对未来出路的不确定性如鲠在喉,在拿到毕业证的时候感触颇多,“拿到这个毕业证的时候,也就等于一个阶段的学习完成了,下边就要回到农村成为一个农民,去与土地为伍了。当时百感交集,非常茫然。”
幸运的是,周海波高中毕业后被分配到公社的中心小学,“做一个民办老师,从此开始了新的生活。”短短两年多的教书生涯改变了周海波的一生,因为教书,他一直没有离开学校,没有中断学习,才能在1977年恢复高考第一年就考进大学。周海波坦言:“如果没有这段经历,我是不可能考上大学的。”
恢复高考:
成第一届大学生
1977年10月21日,国内各大媒体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1977年冬天,关闭十年的高考大门重新打开,570多万出身不同、年龄悬殊、身份迥异的人拥进考场。因当时办学条件所限,最后只录取了27万多人,周海波是其中之一。
从公布消息到开考,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准备,也没人告诉你怎么准备,没有任何材料。我是凭着平时给学生教课学到的那点东西去参加的高考。”周海波特别感激当年做民办教师的经历,教书的闲暇,他开始琢磨“万一以后能考试呢”,于是1976年冬天,他开始重新学习高中的知识,“先学化学,我高中化学一塌糊涂没学会,就开始自学,学了半天发现根本不行,学不进去,也没人问,化学就放下了。后来就一直复习数学。”
周海波介绍说,当年大学入学考试,报考文科的一共考四科:语文、数学、历史地理(一张卷)以及政治。“据说那年的数学特别难,很多都没学过,不会做,所以只能是‘听说’比较难。有一些同学是数学0分上的大学,但他们的语文、历史、政治都非常厉害,靠那几门课提升了成绩。”
有意识地持续学习,给了周海波当年报考的勇气,也为他考上大学埋下伏笔。而一张旧试卷在他而言不啻雪中送炭,“我任教的那个初中,当时叫联中,我在校图书室里的一本书中看到一张60年代初潍坊一中的试卷,试卷都发黄了,不知被谁夹在了书里边。这个试卷上的作文题是《难忘的一天》,结果我们当年高考的作文题就是这个!感觉很幸运。”1978年春,周海波如愿考入了曲阜师范学院。
上世纪70年代,考上大学意味着跃出农门,拥有城镇户口,揭开了崭新的人生篇章。可以说,考上大学使周海波实现了阶层跃升,“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读大学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迈入大学校园,周海波读的是中文系,在曲阜师院图书馆里浸润,从此书山有路书香满腹,学海无涯海阔天空。
大学毕业:
巧获0001号毕业证
打开尺寸大了一倍不止的红色封皮的大学毕业证——“毕业文凭”时,周海波表示:“我们是恢复高考以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这些年每当高考来临的时候,大家都会提到这一届大学生。应该说,我们这一届大学生,都是这个时代的幸运者,有幸进入大学学习,这个学习的过程无疑是一个命运的改变,对自己未来的发展、对自己人生道路的发展,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转折,”周海波表示,“这个文凭虽然分量不沉重,但是意义却非常重大,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我们这个时代,它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
周海波1978年3月入校,1982年1月毕业离校,在曲阜师范学院读书四年。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周海波说当时很多老师刚解放出来,也有大学刚刚毕业的工农兵学员,有些老师显然对讲台比较陌生;学校也没有教科书,只有内部印刷的教材,或者老师自己印的讲义材料,再就是从图书馆借书。“只能从图书馆借教材来看,借图书馆的《中国文学史》读了三本,到第四本的时候有书卖了,就买了一套,却再也没读过。也曾经抄过王力的《现代汉语》。”周海波说。
在那个百废待兴的时代,周海波读书特别有心气,特别爱去图书馆看书、借书,“没事的时候我们天天泡在图书馆,跟图书馆期刊室的老师关系密切,有什么新的杂志进来,往往先给我们留着。所以当时看了很多文学杂志,看那时的作品,我们有时候会自己点评哪个好,哪个有可能会得奖,议论下来,等到评全国短篇小说奖或什么奖的时候,好多上榜作品我们都已经先睹为快了。”
与高中毕业时的惶惑茫然不同,1982年春,拿到大学毕业证的时候,周海波的工作已经确定了,因而更多一些从容若定。他幸运地留校任教,成为当时曲阜师范学院的一名青年教师。“很幸运啊,也算是一个巧合吧,我成为我们学校这一年毕业的编号为0001的毕业生,”周海波表示,“纯属巧合,可能是留校在办公室工作的同学,把我们留校的这些人的毕业证单独拿出来了,先盖印了。”
毕业留校:
人生从此不同
周海波毕业证编号的“巧合”在于他被选为留校工作,证件单独拿在上面了。周海波介绍当时毕业分配一般分直接分配和二次分配两类,有的直接分配到省直部门,“直接分到省直部门的某个单位,可能有的同学分到省政府部门或省直单位工作。”有些是到各个地区(生源地)去参加二次分配,“昌潍专区的学生回潍坊参加二次分配,烟台专区的同学回烟台参加二次分配,一般是分到各个县,再由各个县进行分配,落实到具体的工作单位。”周海波是比较独特的一个,“做分配的方案的时候,是把我放到了回潍坊的行列当中,但是读到我的名字的时候,说我直接留校了。”
周海波介绍说,1982年年初刚毕业的时候,手中只有这个毕业文凭,绿色封皮的学位证是当年6月份才拿到的,“对于我来说,当时可能学位和毕业证的概念并不是那么清晰,后来我们国家在教育在学位的设置上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从这一年、从我们这一届开始,可能是一个重要的标记吧,一个时代的见证,时代的记录。”
因为确定了留校工作,大学毕业的时候周海波应当是快乐的,虽有离家较远之苦,但看到的更多是可期的未来。“过去有个说法,说大学生一毕业享受的是干部的待遇,工资水平相对较高。因为当过两年多的民办教师,我一毕业直接转正了,没有实习阶段,第一年的工资就多4元,在1982年虽不算高,但也相当满意了。”周海波的工作履历除了两年多的民办教师,就是数十年的大学教师,一脉相承之外,更有“鱼跃龙门”的意象,人生全然不同了。
在曲阜师范学院工作14年后,1996年,周海波调到了青岛大学。在曲师工作期间,周海波在职读了中国社科院办的研究生班,2001年他考入山东师范大学读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学位,三年后拿到了博士研究生毕业证和学位证。“当时很多已经工作多年的大学老师,甚至已经是大学教授、学界知名学者了,还去读个博士。”周海波介绍道,“当时应该算是学校委培吧,就是在职申请一个学位,毕业后还回学校工作。以后这种情况就不多见了,新来的青年教师直接本科硕士博士一路读下来了。”
(半岛全媒体记者 孟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