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品读】油炸臭豆腐

臭豆腐,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属于腐乳类,如王致和臭豆腐,超市货架上常年都有;还有一种是油炸的小吃,散见于大小城市的街头巷尾。


油炸臭豆腐几乎遍布全国,比较起来各具特色。相同点都写在其名称上:用油炸,味道臭,以豆腐干为主料;不同处包括制作工艺、配方及调料等,甚至外表的颜色也有差别,比如长沙的乌黑似漆,南京的焦黄如金。故而俗话说:“有一千个豆腐郎,就有一千种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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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豆腐干其实可蒸,可煎,可烤,可煮,但油炸得最香。经过滚油的激发,豆腐干的特殊味道从里到外完全释放出来。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或许有过这样的遭遇:傍晚时分,走在路上,一阵香臭混杂的气味猛然扑鼻而来,不容拒绝。转过街角,但见一个油炸臭豆腐的摊子正忙碌着,锅里的油咕噜咕噜地翻泡,四四方方的豆腐干上下浮沉,油烟和热气不断升腾弥漫。每逢此时,有人掩鼻而走,有人却食指大动。


若论名气,长沙的油炸臭豆腐肯定是最响的了。1958年春,毛泽东视察长沙时,对火宫殿的臭豆腐赞赏有加,称“火宫殿的臭豆腐还是好吃”。长沙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盛在盘中,浇上鲜红的辣酱、喷香的麻油,一口下去,外酥里嫩,香臭咸辣鲜几种味道融合在一起,充盈于口腔,到了最后,终于是香味占据了上风,越嚼越香,让人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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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炸臭豆腐源于何时恐怕难以考证,只知道一百年前的大上海,就有人挑着担子沿街叫卖了。20世纪30年代末,沪上才女张爱玲和姑姑住在常德公寓里,她们都是油炸臭豆腐的忠粉。有时听到楼下叫卖油炸臭豆腐的吆喝,张爱玲根本来不及等电梯,赶紧抓起一只大碗,“噔噔噔”,从六楼走楼梯飞跑下来,到了大门口,顺着叫卖声追过去,穿越几条街,终于追上,买了一大碗臭豆腐回到公寓,再乘电梯上楼。坐到桌边,臭豆腐依然又热又脆,正好大快朵颐。


1946年5月,巴金挈妇将雏从重庆回到上海,住在淮海坊59号。那时巴金家的客厅就是一群青年作家的沙龙,汪曾祺、靳以、穆旦等经常在下午到巴金家中聚会,喝茶聊天,其乐融融。据穆旦回忆,附近的巷口每天都有油炸臭豆腐卖,他就曾买过,带到巴金家楼上,招呼大家一起吃。


汪曾祺年轻时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也尝过无数不同口味的特色小吃。关于油炸臭豆腐,他提到过的城市就有长沙、武汉、上海、南京,而对南京夫子庙的油炸臭豆腐干印象尤其深刻——那是“用竹签子串起来,十个一串,像北京的冰糖葫芦似的,穿了薄纱的旗袍或连衣裙的女郎,描眉画眼,一人手里拿了两三串臭豆腐,边走边吃,也是一种景观,他处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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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是江苏高邮人,他可能一时疏漏了苏州的臭豆腐干。但苏州作家陆文夫责无旁贷,因为油炸臭豆腐也是苏州风味的一张王牌啊。他回忆早年住在山塘街上,对门有一家茶馆,来来往往的各种小吃担都要在茶馆门口停一歇,其中就有卖油炸臭豆腐干的。在小说《美食家》中,陆文夫还借朱自冶之口,如数家珍地列举姑苏经典小吃,比如朱鸿兴的盖浇面、陆稿荐的酱肉、马咏斋的野味、五芳斋的五香小排骨、采芝斋的虾子鲞鱼、玄妙观的油氽臭豆腐干等等。


油炸臭豆腐,这种最接地气的市井小吃,简直俗到尘土里,臭到骨子里,偏偏得到一代代文人雅士的青睐。时光飞逝,不知千百年以后,油炸臭豆腐是否还在人们的生活中存在,或者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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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   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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