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贾宝玉偷看的禁书《西厢记》,被作者故意写成《会真记》?

第二十三回,贾宝玉的小厮茗烟在外头搜罗了一堆“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给他。贾宝玉一看就放不下,忍不住将其中不那么情节露骨的书拿进大观园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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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正当三月中浣,早饭后,宝玉携了套《会真记》,走到沁芳闸桥边桃花底块石坐着,展开《会真记》,从头细玩。正看到“落红成阵”,只见阵风过,把树头桃花吹大半来,落的满身满书满地皆是。宝玉要抖将来,恐怕脚步践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来至池边,抖在池内。那花瓣浮在水面,飘飘荡荡,竟流出沁芳闸去了。

“落红成阵”出自《西厢记·第二本·第一折》:[混江龙]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这一段讲的是孙飞虎欲掳崔莺莺为妻,张生提出退兵之策,崔莺莺便对张生心生爱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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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落红成阵”一词明确给出提示:贾宝玉看的是《西厢记》,绝不是《会真记》!

那么,曹雪芹为什么要把《西厢记》给故意写成《会真记》呢?这也是别有心思了。

《西厢记》又叫《崔莺莺待月西厢记》,是元代剧作家根据唐代传奇改编的一部戏剧作品,流传至今,成为古代戏剧故事经典中的经典。与之媲美的也唯有汤显祖的《牡丹亭》了。而其改编的原始底本,就是唐代元稹创作的传奇《会真记》,又叫《莺莺传》。

古典文学创作,大多遵循这类二创与改编的套路。四大名著中《三国演义》《水浒传》和《西游记》也是如此。所以,《红楼梦》开篇假托《石头记》,实际也是作如此引导。只是《石头记》被说成记录在“女娲补天石”上,属于一眼假,就导致其所谓的传承《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与《金陵十二钗》等别名,并不能证明《红楼梦》不是原创故事,更像是曹雪芹为其所取的“曾用名”,不多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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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西厢记》与改编自《会真记》,但故事结局却大相径庭。《西厢记》歌颂的是张生与崔莺莺才子佳人历经磨难后获得大团圆结局的故事,如同《凤求鸾》一样,在当时就被归类为禁书,不允许未成年人阅读。即便是以戏剧形式上台表演,也是有选择性的演绎,而很少出演全本。

而《会真记》中,张生最终抛弃了崔莺莺,并给她扣了一个伤风败俗,失德的罪名。等于是将二人之情归于崔莺莺对他的“勾引”,这就迎合了封建礼教的伦理观,让张生“又当又立”地表现出男子不受诱惑,“浪子回头金不换”的风格!虽让人作呕,却在礼法上更显得“体面”。

推测贾宝玉手边的这套书,极有可能就是一本套着《会真记》外皮的《西厢记》故事。避免被明眼人一眼看破其中“真相”。

小时候看武侠、言情小说,父母老师也都不允许,于是往往也用其他教科书的外皮封面套在小说外面作掩饰,也往往能鱼目混珠,不被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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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从伏笔的角度看来《西厢记》被称作《会真记》,也能清楚曹雪芹借此隐喻的寓意。

《西厢记》作为贾宝玉与林黛玉感情的真正“起点”,按说也应该如同张生与崔莺莺一般“大团圆”结局。但事实却是二人劳燕分飞,并没有获得好结局。

虽然说宝黛并非像《会真记》那样反目,可结局疏途同归,二人之情不容于世俗礼教,贾宝玉最终还是背弃了林黛玉,另取了薛宝钗,依旧履行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人伦大节,而摒弃了男女私情之“不端”。

曹雪芹以《会真记》作掩饰,也就表明男女之情在当时的社会礼教范畴,不被祝福的现实。这也是他并不直写宝黛之情的发生、发展,而是以贾芸、小红与坠儿三人重演《西厢记》故事为宝黛爱情作“间色”伏笔的真相。

甚至贾母的“掰谎计”,也明确表达出反对宝黛爱情之意。老太太固然支持宝黛姻缘,也得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框架内,按照规矩礼法安排。绝不是贾宝玉与林黛玉可以私定终身的。这就是《红楼梦》时代的现实,也是林黛玉一生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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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的勇气,实际借由《五美吟·红拂》说的清楚,大不了效仿“红拂夜奔”与“文君当垆”,问题是贾宝玉不是李靖和司马相如,他们的现实,也并不允许他们“私奔”,一走了之。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临头,而毫无反抗之力。

林黛玉的绝望,其实也是《会真记》中崔莺莺的绝望吧。毕竟她与贾宝玉的私情,在贾府肯定传的沸沸扬扬,如果她要真像续书写得那样死在贾府,估计也难逃秦可卿死后之祸。

所以,根据《桃花行》《柳絮词》以及《五美吟》“潇湘妃子”“芙蓉花签”等诗文、典故的伏笔,林黛玉绝不可能死在贾家,等待她的就是《葬花吟》:“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的去而必死。对此,她引用的李商隐在离开表舅崔戎家后所作的诗“留得残荷听雨声”,也给出了答案。

作者:君笺雅侃红楼(vx公众号:君笺雅侃红楼)

✍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您或许还喜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