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胡志强纵横政坛,陈文茜:他是不私自的人

1995年5月,我自美国回台湾后在民进党党中央上班,同时担任发言人。有天接到胡志强的电话,当时他是“新闻局长”,我们素昧平生。胡志强表示赵耀东先生很欣赏我,且认为“新闻局长”无所不能,所以“逼”着他跟我联络,想认识我。他说话的技巧很好:“很抱歉,他是我的长辈啊!”他本来觉得民进党员可能会“恨”他们,所以颇为担心。

民进党的前身“党外”,虽然反对戒严体制,但我觉得在 1970、80 年代的台湾,国民党有一群很好的官员如赵耀东、李国鼎、孙运璿等,令人钦佩,他们让台湾的经济挥别农村社会的贫穷,一步一步变成“亚洲四小龙”。

我一下就答应胡志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虽然我在党外时间很长,可是我离开台湾快十年,圈子外的人并不认识我,这也是我跟胡志强认识的开始。

他从美国调回来担任外事部门负责人,有次特地请我到家里吃饭。当时我在民进党内因主张“大和解”,反对将拜耳投资案交付“公投”,遭到许多人的批判与挞伐,处于人生的低潮,他很贴心,想安慰我,我们虽属不同政党,他的出发点却只是:当一个人遇到委屈的时候,想给对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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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茜上月抱病参加胡志强新书发表会。(天下文化)

1998 年,台北市长陈水扁竞选连任,国民党评估可能只有马英九才有机会胜选,但马英九一直不肯答应参选。党中央有人代刻胡志强的印章,准备帮他报名竞选台北市长。结果马英九在最后关头决定参选,胡志强二话不说、立即承让,还调侃自己只不过是一块“砖”,是“抛砖引玉”,并感激马英九的“英雄救美”,而且从头到尾没有抱怨过一个字。

他超越什么?他超越了所有政治人物最渴望的权威!因为当台北市长,形同直取领导人宝座,在这件事上,他超越了一个人对权力的渴望。

很多政治人物都想当官,谁会想辞官呢?有一个人在连战先生参加大选时,辞了官辅选,担任竞选总部总干事。国民党最后败选,在党内气氛一片低迷时,有一个人说:“我们都是国民党栽培的,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为这个党奉献。”他还说:政务官就是要下乡,才能够拯救国民党。他是胡志强!

他曾经跟我说:“你对党外的贡献那么大,你要争高层职位都争得到,你不争,我也可以不争。”

身为台中人,我深深了解一个外省人要到台中市选市长的困难和风险。台中曾有一度被讽为“风化城”,而非“文化城”。直到胡志强出任市长,大家又看到:“台中等于文化”。

他把自己的眼光和对外的长才发挥到极致,胡志强找到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帕瓦罗蒂(Luciano Pavarotti)来开演唱会,台中是他全世界巡演的最后一场,胡志强就是有这个本事。之后是男高音波切利(Andrea Bocelli),波切利那时出一张新专辑,我们节目应邀访问他、做报道,我打电话跟胡志强讲这件事。他请我帮他带一封信转交波切利,完全不放弃任何机会。双方联络后,波切利就来台中了。

我觉得胡的热情、理想和做人的敦厚,远远超过他的机运。政治人物到台中居然能有这种全台的名声和非凡的政绩,包括女神卡卡(Lady Gaga),都是他请到台中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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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中市长胡志强。(台媒)

他是性情中人,不计利害,自己也不是没看过人情冷暖,他如何面对这一切呢?他是我生病时期很重要的榜样。我生病后写了《晚安,我的生命》一书,他打电话说:“我很不喜欢看到你写‘晚安’我的生命,我要看到‘早安’,你有什么好晚安的?你会好起来的。”

最近我们成立一个小组“山口组”(三口组),胡志强、郝龙斌跟我,我生病了、这两人都退休了,为了要防止失智,所以我们要经常在一起吃喝,抱团取暖。我跟郝龙斌说,到今天还是胡市长朋友的人,就表示他们是“很好的人”。

胡志强这个人呐,他在台中市这个“小位子”,就可以做到很大的格局,然后按他的方式一一进行,以地方的权限先做到可以做的,再以他的协商技巧去处理,超越党派的局限。

人们看过无数政治史和历史洪流,就会知道:许多人的输和赢、成与败,都不是永久的“符号”。但是我相信,胡志强这十几年来对台中的贡献,以及过去在政坛种种无私的选择,最终,人们会给他一个最好的“符号”。

在一片自私的政坛中,有一个不自私的人,他的名字叫胡志强。

来源:作者为台湾资深媒体人,本文由“郭茂辰海峡传真”公众号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