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沉香
韩冰蕾
今天是老爸生日。
早上醒来先给老爸发了一条祝福短信。然后开始慢慢回想成长经历中的每一个片段,体会浓浓父爱带给我的幸福和甜蜜。
一点儿不夸张地说,俺生下来就是个非常幸运的孩子。听父母讲,那时还没满月的我,脖子突然变得红肿,高烧持续不退。在那段日子里,父母抱着襁褓中的我,奔波于省城的各大医院。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医生说我的病情是需要做植皮手术的。这个结论像一声惊雷,在我们小小的家里掀起了阵阵风浪。爸爸一天天在家里踱步,反复地做着思想斗争,生怕一念之差会影响到我未来的命运。终于,爸爸左右权衡,选择让我在陆军总院进行保守治疗。幸运的是,半个月后我患处的红肿奇迹般的吸收,我也慢慢恢复了健康,变成了可爱的小白胖。
成年后,我想对老爸说:您真了不起!是您的睿智和不放弃,捍卫了一个弱小生命的尊严,让我可以永远面带微笑,阳光自信地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
年幼时,我没有去过一天幼儿园。我是奶奶散养的小丫子,自由自在,无有拘束。幼年的我是顽皮的,也是反复无常的。白天在自己的小家里想奶奶,夜晚在奶奶家里哭着喊着想妈妈。对于我的任性,爸爸从不责怪,相反还帮着我养成了一个雷打不动的坏毛病——白天在奶奶家玩,晚上回自己的小家住。爸爸对我的纵容其实是给自己带来了更多的劳累和疲惫,因为这段往返的路越走越长:几年后,奶奶家搬得更远,每次我们几乎都要穿过整个城区。而我们父女的黑夜行仍然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记得那是70年代末的一个晚上,爸爸骑自行车带我从奶奶家回自己的小家。那个年代没有高楼林立,也没有霓虹闪烁。我们途经的是一段没有路灯的黑色地带,即使脏水井露天敞开,也丝毫没能引起行人的注意。于是乎,我和爸爸掉进了黑咕隆咚的深井里。受到惊吓的我只顾着哇哇大哭,等停止哭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好心的过路人解救出来,而爸爸却还在井里,用当时托起我的姿势,擎着那辆沉重的破旧的自行车。
多年以后,落井的那一幕,还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人,除了对女儿视若生命,就连破旧的自行车也是他需要竭尽全力保护的。仿佛与他接触的每一个人和物,在他的眼里都比自己更重要,而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个最不需要被关心的人。
我的父母都是家里的老大,两个大家庭弟妹多,责任重,这个重担无疑落在了爸爸肩上。弟妹的学业、就业、婚姻等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爸爸去把关定夺。待大家都结婚生子后,爷爷奶奶又已经步入老年。那时的我还在学校读书,不谙世事。总觉得爸爸就像一面大伞,可以为身边的每个人遮风挡雨,安全庇护。在全家人眼里,爸爸是最坚强的,最有担当的,最无所不能的。可是,只有我知道,爸爸也有柔情,也有脆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爸爸的两次落泪,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永生难忘。
我的生日在六月。19岁生日的那天,赶巧我和老爸与他的几个老朋友聚在一起。爸爸那天很高兴,喝了很多酒,突然他对身边的朋友说:“今天是我闺女的生日,我想给她唱首歌”。“在我心灵深处,开着一朵玫瑰。我用生命的泉水,把它灌溉栽培。啊……玫瑰!但愿你天长地久,永远永远把我伴随……”听着听着,只剩下了音乐没了歌词,我看一眼老爸,原来此时,他的脸上已布满泪水。
老爸的第二次落泪,是在我婚礼当天。
婚宴接近尾声,我们送走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就要到我跟父母道别、和婆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了。这一刻真的好像一次远行前的告别,还没等我开口,我的父母就已经在悄悄流泪了,爸爸尤为伤心,眼中有太多的舍不得,放不下。当年我的先生很是不解,事后总在问我:“你的父母把你嫁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放心啊?”我回应道:“我们现在还太年轻,等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女儿,她出嫁时你就理解老爸的眼泪了。”
转眼间,我们真的有了自己的女儿,小家伙同我一样幸福和幸运,从一出生就被姥姥、姥爷精心呵护,在有爱的岁月里茁壮成长。2015年,女儿在高考备考时曾写了这样一句话:“我知道我拥有的幸福都来自妈妈,姥姥和姥爷对我的爱都不过是因为我身上有她的影子。”不得不承认,女儿遗传了姥爷擅长写作的良好基因,几句平实的语言诠释的却是一份深沉的、含蓄的父爱。
今天翻出老照片,我兴奋得像个小孩子。看着那张自己倚在老爸背上的照片,心中无限甜蜜。
就因为老爸常常背我这事儿,亲属长辈们经常笑话我说:“你本来应该长个大高个儿,都怪你爸太惯着你,总背你,剥夺了你长高个儿的权利”。玲珑娇小有什么不好?我从没为自己这“1米6的大高个儿”自卑过。
因为有老爸坚实的臂弯、有力的支撑,为我擎起了心灵世界里的一片广阔天空。像他那样拥有坚强厚重的内心和海纳百川的胸襟,又何所畏惧?何所迷茫呢?因为我知道,我是老爸的女儿,我会成长,我会优秀,我会绽放!
在这特别的日子里我想对老爸说:谢谢您!让我能够成为您的女儿,每天感受这阳光带来的美好!感受那雨露赋予的芬芳!父爱如沉香,我会用一生来好好珍藏!
(韩冰蕾,铁岭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铁岭市作家协会会员)
父亲要回家
杨志广
女儿结婚还不到10天,一个周末的黄昏,就在家中接到了母亲从河北老家打来的电话。
“亮子,问问你爹,什么时候回来?”母亲在电话中叫着我的小名,语气里有些焦急。
“哦,我爹还准备在我这住些日子,反正回家也没事。”
“……”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还是早点回来吧,他在那呆着,儿媳妇也不得歇着。”
“没事,你儿媳妇班上不累,再说最近她公休也多,不碍事。”我答道。
“那也早点回来吧,你大侄子的事也得他回来商量。”
“侄子不是在饭店改刀干得挺好吗?”
“……”母亲在电话那头又是片刻的沉默。
我猜到了母亲的心思,告诉她我一定把她的意思转告给父亲,就挂断了电话。
“你妈来电话啥事?”父亲问道。我笑答:“我妈着急了,让您早点回家。”
父亲和母亲的结合是包办的婚姻。当时,爷爷是富农,家境尚可,只是需要人持家打理,而爷爷家与姥爷家又有点偏亲戚,于是就撮合了父母的亲事。那时母亲刚满16岁,身材高挑,娥眉杏眼,是十里八村屈指可数的标致美人儿;而父亲却相貌平平,身高不过1米70的样子,母亲压根儿没看上父亲。怎奈父母之命难违,最终母亲只得屈尊下嫁给了父亲。婚后几十年来,虽说日子过得平和安宁,但由于二人实不般配,加之性格迥异,吵架拌嘴已成家常便饭。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连日恶吵的场景便深刻脑海,我和姐弟焦急却也无奈。
父亲在外地工作了近30年,其间只能每年回家探亲一次。即使父亲每年春节探亲的时候,也会每每听到父母吵架的声音。父亲退休回到老家以后,每日和母亲生活在一起,针尖对麦芒,吵架拌嘴更是难以避免了。我在外地,于是姐姐便常被找去劝架。我回家探亲的时候,母亲总是和我诉说父亲的不是,父亲也不停地向我倒苦水。其实,父母吵架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本不值得吵架的,但也许是性格使然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和姐弟的苦心劝解总是难以奏效。母亲恨恨地对我说:“要是下辈子能托生,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爹这死老头子!”听了母亲的话,我常常只有无声地叹息。
那年六月,女儿要大婚。老家距辽北近千公里,母亲晕车无法前来,父亲只好携弟弟家的侄女过来。父亲动身前,母亲在电话里嘱我:“孙女结完婚就让你爹在你那多住几个月,最好你给他租间房,就让他长期住那吧,省得回家来和我打架。”我在电话里应承着,心想:父亲在这租房定居未必,但在我这多住几个月还是说得过去的。如今,父亲在这呆了才不到20天,谁知……
接到母亲电话的第二天,我就来到旅行社的火车票预售处,为父亲买了一周后开往北京的动车车票。父亲接过车票笑着说:“你妈呀,这么急催我回家干啥?”我意味深长地答道:“爹呀,这您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母亲电话里催父亲早点回家的所有理由其实都不过是借口和托词,虽然二人吵了大半辈子,但60年磕磕绊绊一路走来,都成了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相濡以沫、难以割舍了。想必父亲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我拨通了老家的电话:“妈,车票买完了,爹一周后就到家了。”母亲耳背,我的声音很大。
“几点的车?”母亲的声音里充满愉悦。
这时,父亲从我手中接过听筒:“上午九点的车,下午三四点钟就到家了。”父亲的声音有些急促,但更多的是兴奋。
“哦,还有七天,快了,快了。”母亲盼归的话语清晰地传入耳鼓。我仿佛看见,在电话线的那端,夏日余晖沐浴的老家四合院里,母亲满是皱纹的脸上,正绽开如花的笑靥。
(杨志广,回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民族文学》《星星诗刊》《词刊》《光明日报》《辽宁日报》等报刊。)
老爸的年龄
邱冬
印象中的老爸不古板,但是严肃居多。我至今在跟老爸说话时有个习惯,就是紧盯着他的眼神,一有不对赶紧闭嘴,但也并不影响我们只要到一起就聊得没完的事实。想来有趣,老爸是可以用“你这件事指导思想不对”来作为批评我的开头语的人,却也是可以跟我边小酌边说:“瞧你那进度怎么这么慢!”再递给我一瓶酒告诉我加快速度的人。
老爸是个自律能力超强的人,年轻时住单身宿舍,雷打不动每天晨跑。他喜欢打篮球,即使现在经常遇到孙子辈的球友也会一如既往。前几年我换房子,装修期间没地方住,回爸妈家住了好几个月,才发现他那无需闹钟就存在的“自然规律”:5点起床把早饭的粥做在锅里再去打球,7点多回来吃早饭,读书看报散步,休息一会儿再和老妈一同做午饭,午觉必不可少,下午看会儿电视便出去或是散步或是骑行锻炼,回来又跟老妈一起做晚饭,饭后记日记,从省级新闻看到中央新闻再看到地方新闻。老爸有记日记和写作的习惯,小时候好多次半夜起来去卫生间,遇到借着卫生间灯光写东西的他,总会吓我一跳,他边拿着他的笔和纸往门外走边说:“想起来点东西,不记下来怕忘了。”退休后,他将自己参加工作开始几十年写的东西整理成册,单是手稿就有几十箱,还因为要找一些资料多次驱车前往曾经的工作地,曾一度因为心思都在这上面,而需要喝汤药调理睡眠。
长期的坚持运动,让老爸体型特别好。虽不是那种八块腹肌的健壮,但六十几岁也没有多余的赘肉,皮肤紧实,有着大部分人跟不上的走路速度。我如今也奔四了,走路时常“超速”的习惯,便是从小被老爸培养起来的。我们一家三口一同散步时,最初还是一起,走着走着便会出现相隔几米的距离,最后往往是我和老爸突然停下回头,等着一脸无奈的老妈气喘吁吁地一步步追过来,抱怨着说:“下次可不跟你们爷俩一起出来了!”
端午假期,我带着爸妈和儿子同去吃自助餐,付款时服务员提醒我:“有没有65周岁以上的老人?是可以优惠的。”我愣了一下,才突然想起老爸已经67岁了。这个走路如风、篮球成瘾,印象中永远不会老去的老爸,竟然已经年近古稀?那个瞬间,我惭愧于自己的粗心,更惭愧于自己只顾在自己世界里奔跑的自私,却忘了回头看看,在身后为我撑起天空的老爸……
(邱冬,铁岭市委宣传部宣传教育科二级主任科员)
难忘的笑声
薛春玲
小镇联通公司门口各有一排梧桐树,我在一侧门口旁的梧桐树底下摆地摊卖尖把梨,尖把梨是东北名梨,老少皆宜。离我不远处是一对崩爆米花的老夫妻,老头崩,老太太装袋,装完整整齐齐地码在旁边桌子上,2元一袋,每天从早忙到晚。
“嘭”一声,一股爆米花味飘过来,浓烈的香味诱惑着我过去,买了一袋回来,坐在地摊后面的小凳子上一颗颗吃起来。
记得上小学时,家里比较困难买不起水果,唯一的零食就是炒玉米粒。每到秋天玉米成熟季节,母亲就用大锅为我炒玉米粒吃,炒熟时再喷点用清水稀释的糖精,吃起来又酥又甜又香,满嘴生津,真是吃上了就不想停下来。曾经为了吃玉米粒,我还闹出过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一日中午放学回家吃饭,饭吃完了,母亲正在厨房炒玉米粒,我想吃又怕上学迟到,急的搓脚连心,一会看眼屋里墙上的挂钟,一会看眼锅里的玉米粒,一会又想往外走,咋还不熟呢?在我焦急的等待中,玉米粒终于炒熟了,我迫不及待地抓上两把装进衣兜里,撒腿就往学校跑,一路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我边跑边在心里嘀咕:千万别迟到,可千万别迟到。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偌大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无处不在的阳光。糟了,真迟到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不死心地在心里念叨:老师千万别在教室,最好我进去后老师再来,否则我就死定了,不是罚站就是挨训,多丢人。我喘口粗气,定定心神,加快速度往教室方向跑。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整整齐齐地坐着,讲桌前没有老师的身影,太好了!我高兴得差点尖叫起来:老师没来,由于过度兴奋,我前脚迈进去,后脚绊门槛上了,身体趔趄往前冲,几欲摔倒,前面同学惊讶地看着我,后面同学没看清是我,只看见个人影,以为是老师进来了,齐刷刷站了起来。“可别摔倒,可别摔倒。”我在心中急剧念着,在惊恐中勉强稳住身形直至站稳,后面同学看清是我哄地一声全笑了,我尴尬地走到自己座位,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底:好幸运老师没来,不用罚站或挨训了,刚才也多亏没摔倒,否则丑就出大了。教室里的笑声依旧持续不断,直到老师进来才平息。
一片枯叶轻飘飘落在尖把梨上,寒意袭来,我不由自主打个冷战,站起身,把爆米花放在小凳子上,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活动筋骨。
“嘭!”又一声响,爆米花的香气再次弥漫开来,比秋风更浓烈地包裹着我。我望着那对埋头劳作的老夫妻,老头用铁棍不停地刮粘在手摇爆米花机里面的爆米花,老太太蹲在长长的布袋前用塑料方便袋一袋袋装爆米花。叮叮当当的刮铲声仿佛敲打着时光的钟壁。摊位上尖把梨的清冷与爆米花腾起的热气交织,一片梧桐叶悄然飘落,无声地覆盖在那些饱满的梨子上。
这树下的人间烟火,这穿越了岁月的爆裂声响,竟像一把温柔的钥匙,不经意间就旋开了我记忆深处那扇吱呀作响的门——门内,是灶膛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母亲专注的侧脸,是衣兜里滚烫的玉米粒硌着奔跑的心跳,是教室里那场猝不及防却又无比真实的哄堂大笑,笑声清澈,仿佛从未被岁月的尘埃覆盖。
(薛春玲,现居开原市中固镇沙河子村,文学爱好者。)
编辑 ▏佟建男 责任编辑 ▏姜国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