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会比“我读了什么专业”重要得多。
文丨Alice 编丨Lulu
高考刚落下帷幕，“填志愿”的话题已经开始火热起来。
尤其是今年还很特殊，全国29个省份、98%的考生参加的是“3+1+2”的新高考。这个新模式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就是打破了“大文大理”的传统分科框架：
对高中生来说，似乎只是一个跟兴趣相关的选科问题，但拉长时间线，就会发现，选科又和大学、专业志愿，乃至日后的就业方向息息相关。
每一个高中生都面临比以往更早、更复杂的抉择：我该学什么？我以后想做什么？
对于大多数尚未成年、缺乏社会认知的高中生而言，这是一场没有生涯教育铺垫的职业预选。
当兴趣遇上现实
在真正经历高考选科之前，很多学生天然地认为自己喜欢什么科目，就选择什么科目。但现实却远比理想复杂得多。
一方面，知道自己的兴趣和志向，对高中生来说就不容易。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的一项调查发现，在参与调查的中国高中生中，仅46.3%的学生明确了将来想从事的职业，其中已经确定的占13.8%，大致确定的占32.5%，46.7%的学生表示“考虑过但未确定”，还有5.5%从未考虑过，1.5%甚至表示“将来不打算工作”。
有就业意识和职业规划能力的学生仍然凤毛麟角。而这些，很容易在高考选科这一关键节点上，演变成另一种形式的盲目决策。
另一方面，从大学录取要求来看，选科不只是兴趣问题。
理论上说，“3+1+2”有12种选科组合。但2024年，教育部发布《普通高校本科专业选考科目要求指引》，明确超过80%的理工农医类专业要求学生必须同时选考物理与化学。
另有数据显示，目前最受欢迎、覆盖面最广的选科组合是“物理+化学+生物”。广东省2023-2024的数据显示，这套组合能够覆盖本科批次99%的招生计划。
2024年高考，南方科技大学、深圳理工大学、香港城市大学（东莞）等更是明确表示，只招高考选科物理和化学的学生。
更加现实的是师资和管理问题。在《中国新闻周刊》的报道中，广东学生吴佳选择了“史生地”的冷门组合，她被被编入“史政地”班，其他同学上政治课时，她就到“物化生”班上生物课。还有的学校甚至只能限制学生的选科组合。
此外，2科“再选科目”的等级赋分制度，也让选科更需要策略。
等级赋分，根据原始分排序，按比例划分等级，并赋予相应分数。也就是说，考生不仅要考得好，还要考得比别人好。
一些师资和生源较差的学校通常会引导学生选择地理、政治等高分段学生较少选择的科目，以提升排名。
在以分数决高低的高考中，学生的兴趣、志向，在选科中占多少主导影响，就因人而异了。
在《高中文科老师，开始无人可教》一文中，历史老师夏宇最喜欢的几个历史好苗子都选择了物理，他们对历史非常感兴趣，上课互动很积极，但却认为“历史是物理学不好的人才去学的”。
当选科成为“开盲盒”
因为涉世未深，高中生对选科、专业感到迷茫，太正常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能从哪里获得建议和指引？
自2014年新高考改革以来，关于大力发展高中生涯规划教育的呼声就没有停止过。有调查发现，88.5%的受访高中生表示对“了解职业信息或知识”非常感兴趣，88.4%想“参观想报考的学校”。
但时至今日，生涯规划似乎仍然很小众。在外滩君的调查中，有些地方高中完全没有开设，有的家长也不了解，认为“是上大学后找工作才需要的”。
很多时候，家长、老师的认知，决定了孩子生涯规划的上限。
对行业、职场了解更深入的家长，或是有生涯规划意识的家庭，可以早早领孩子“进门”。家庭条件优越的孩子，可能也不太受大学学什么专业影响，因为有能力去追求兴趣与热爱，也能学到真正的知识，并增强自己的能力、修养和素质。
但不具备这些条件的家庭呢？家长不是教育专家，很难全面了解高中选科与大学专业、未来职业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做决策时通常依赖亲友建议、网络信息或过来人的经验，尽可能选择一条更稳妥、更有保障的道路。
所以，很多情况下，生涯规划最终能够抓住的，还是“升学率”“就业”“薪资”，这些至少当下看得见摸得着的标准。
最近，外滩君还刷到一个视频，一位就读于清华大学致理学院物理专业的学生说，自己高考物理满分，一直以为自己擅长物理，但是来到清华后才发现物理要比他想象中难得多。
虽然他认为自己有一定的物理天赋，但觉得自己没办法成为物理领域的人才，所以他决定转到教育学专业，未来成为一名教师。
他是幸运的，进入大学后快速认清了自己，做出合适的调整，但在沉没成本面前，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这样的机会、条件和勇气。
生涯规划=职业规划？
当然，外滩君也看到了不少学校已经在生涯规划这条路上探索了很远。不过，当侧重引导、启发，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生涯规划，碰撞上更现实、更结果导向的考量，迷茫、疑惑，甚至怀疑，也一直并存。
当前高中开展生涯规划教育的5种常见方式
比如现在有不少学校引入了心理测量。江苏有学校不仅将生涯课程延伸至初中阶段，还安排心理老师考下国际生涯规划师资质，学生们可以参与MBTI性格测试、霍兰德职业兴趣探索。
有的学校还在测试后对学生进行单独或团体式心理辅导，或是职业模拟体验。东莞的一所中学就鼓励学生对街头商贩、舞狮教练、线路板模具厂师傅、毛织匠人、牙医等多元职业进行深度访谈，然后在汇报会上通过AI视频、PPT、海报等形式，生动呈现了不同职业的真实面貌。
有的学生做完，觉得豁然开朗。“我们学校的生涯规划教师就是心理老师，学校花了几十万买了一个国外专业的心理测量系统，给我们做了一些心理方面的测试，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个人性格、兴趣、职业倾向等。”
但也有学生觉得心理测量作用不大，测量结果和自己的兴趣也相悖。“说实话，这些生涯规划教育对我选课也没有什么影响，包括心理测试说我最适合的职业是导游，我觉得也很扯。”
还有比较常见的，是通过竞赛、研学等活动让学生多参与多了解不同科目、专业，来找到自己的兴趣，或者请大学教授、优秀校友、学生家长等来讲讲个人经历和行业认识。
广州有高中就请到了家长，来分享化工、电气、IT、电商、法律、医疗等行业的职业经验，还有学校请到了“博士团”，来自清华、北大、浙大等名校的博士，研究方向、职业各不相同，不仅给高一未选课的学生讲，也给高二已经选课的学生讲。
还有学校干脆直接带学生去高校、企业参观和体验，包括专业理论课、企业课程、实验课程等各类课程。
正面反馈不少，但也有人认为，让孩子在十几岁就定下一辈子的职业目标，太不现实。“一个十五六岁孩子进高一，他能够确定自己的人生方向吗？原来我们让高一学生定一个大学目标，其实都很模糊，别说现在让学生决定将来要从事哪一个专业和方向。”
而当下，一些新的变量或许会逐渐重构大家对生涯规划的认识。就像叶晓阳博士说的，有了AI的帮助，帮助学生估计录取概率和确定策略其实并不是最难的，最困难的是让孩子真正了解自己什么是自己擅长的，什么是自己真正的、长期的兴趣所在。
今日的星星之火，也许未来某天可以燎原。
“我是谁”会比
“我读了什么专业”重要得多
尽管生涯规划如此重要，但选科也好、填志愿也好，都不是一锤定音。人生仍有容错率。
真正的人生轨道，很可能不在线性成长中诞生，而是在你偏离常规的那一刻开始。很多“成功人士”其实都是从“非典型路径”走出来的。
比如，前段时间美国工程院公布的2025年新增院士名单，Zoom创始人袁征成功入选。
他最初修读应用数学专业，因为对计算机感兴趣，他主动辅修了计算机应用专业，在视频会议软件领域开创出“Zoom”这一世界级产品。
还有最近大火的泡泡玛特，其创始人王宁出身于三本学校的广告专业，最后也凭借个人敏锐的商业嗅觉，撬动了千亿潮玩市场。
卡耐基梅隆大学教授罗博深甚至还用过一个有趣的隐喻：
”
For every decision, ask: Will someone marry me?
做每一个决定时，问问自己：“谁愿意和我结婚？”
这当然不是真的要考虑结婚，而是去思考做出的决定，是否能让自己成为值得信任、值得同行、值得合作甚至终身托付的人？
不是为了被别人认可而活，而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我是谁”会比“我读了什么专业”重要得多。
关于高考，外滩君过去也探讨过志愿填报和专业选择，可以点击查看：
用AI跑了上亿次计算，研究高考志愿18年的他说：生成一个好的志愿，最终靠学生自己；
从高考失利到逆风翻盘，这群普通人的故事里藏着教育的三个真相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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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高考背景下高中开展生涯规划教育的成效、困境与省思；考试研究
2.高中文科老师，开始无人可教；真实故事计划
3.“五育融合”背景下普通高中生涯规划活动的现状及促进策略研究；中国大学生就业
4.高中职业生涯规划教育如何精准施策？——基于对中美日韩12282名高中生的调查分析；中小学管理
5.2025年中国高考志愿填报及就业前景大数据分析报告；艾媒咨询
6.新高考改革，“重回”文理分科？；中国新闻周刊
7.用AI跑了上亿次计算，研究高考志愿18年的他说：生成一个好的志愿，最终靠学生自己；外滩教育
8.填志愿前需要考虑的终极问题：这个世界上，谁愿意和你结婚？；依然糅春天
9.从淋雨者到撑伞人：他帮7万高考生避开志愿填报的坑；bilibili@问问大象
10.普通高校本科招生专业选考科目要求指引（通用版）；教育部
11.普通高中课程方案；教育部
12.徐东波：新高考背景下高中开展生涯规划教育的成效、困境与省思；科举学与考试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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