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少女裸死在旅馆房间内,唯一嫌疑人却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直到香港“四大探长”之一的吕乐,也就是刘德华主演电影《五亿探长雷洛》原型,意外发现半块不起眼的鹅胸肉,凶嫌才不得不坦承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出“谋杀大戏”。
1961年12月10日下午4时20分许,香港九龙油麻地警署内突然电话铃声大作,恰巧时任油麻地总探长的吕乐就在警局内,便顺手接起了话筒。只听一名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在电话中说道:“阿Sir,出人命了,我们……我们这有人死了,你……你快过来看看。”
“在油麻地么?具体位置在哪?是被人谋杀的?死者是男的还是女的?你叫什么名字……”听到“出人命”,吕乐顿时激动得从椅子上坐起,连珠炮似地不断追问着。
“我姓黄,死者是一名年轻女子,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人谋杀的,地点是亚皆老街35号二楼的华苑公寓,我会在楼下等你们。”说完电话那头便收了线,吕乐也边走边大声招呼着探员分乘两辆警车,火急火燎朝亚皆老街赶了过去。
上世纪50年代后的亚皆老街,已经是香港九龙半岛人流最为密集街道之一,且由于它毗邻砵兰街、朗豪坊等旺角主要娱乐中心,本身又是热闹的商业集散圈,一度成为仅次于兰桂坊的“油水宝地”。不少帮会分子自然也将目光都聚焦于此,时不时就发生火拼、斗殴事件,敲诈、勒索、盗窃等案件更是每天都会上演,称得上是九龙“最危险”街道之一。
然而自2年前吕乐上任油麻地探长后,这里就摇身一变成了九龙乃至全香港最安全的地段,别说凶杀案就是酒后闹事都几乎不存在,作为辖区内“最高领导人”的吕乐便一直将此视为自己升职的“业绩”,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会如此兴师动众了吧?
下午4时30分许,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抵达了亚皆老街35号楼前,此时狭窄的街道上已站满了围观人群,一位自称是报案人黄某的中年男子见到吕乐即迅速迎了上去,简单介绍一番后就领着探员朝二楼楼梯左侧的225房间快步走去。
据了解,案发单元间是一个小型私营旅馆,1959年12月由黄某与友人合资开设,平常都是雇佣的两名管房(前台工作人员)王煜、李昌负责打理。谁知下午3点30分王煜打扫225房的卫生时,赫然发现床上躺着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吓坏了的王煜一时半会都忘了报警,直到黄某闻讯赶来才急忙拨打油麻地警署电话求助。
正说话间,黄某已领着吕乐等人进入了225房,此时屋内还算整洁未见任何打斗迹象,床头柜的烟灰缸里装有两个烟蒂,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打火机、半碗烧鹅粉、一把225房钥匙,一张双人木床上则仰躺着一具短发女尸:
死者全身赤裸、眼睛微闭,皮肤已浮现大片尸斑,脸部也呈紫黑色,相信死亡已有一段时间。其脖子上还缠绕着一条白色丝巾,并在颈后打了个死结,看情况应该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你是如何发现尸体的?”吕乐冲着惊魂未定的管房王煜问道。
“我原本的工作时间是每天中午12点至凌晨0点,今天过来接班时同事李昌告诉我说,凌晨1点40分有对年轻男女入住在225房,但早上6点多男子就已经离开,对方还交代下午2点若自己没有回来的话,就去叫醒屋中女子办理退房手续。
不过2点的时候我忘了这事,3点第一次去敲门却始终没人应答,我心想客人或许是在午休还没醒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打算过半小时后再去叫她起床。
3点30分客人还是没有来办理退房手续,我便第二次前去敲门。但喊了几分钟依旧没人应答,我还以为客人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自己离开了,就取来一把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想例行检查一下房内物品顺便打扫卫生。
谁知刚拉开窗帘我就发现床上居然躺着一个人,靠门的那侧身体及头部盖有被子,靠窗的那侧身体裸露。所以我……我……看到……一只女性乳房……”
“然后呢?”吕乐追问道。
“我当时非常紧张,觉得应该是她睡太死没听到敲门声,害怕突然醒来后告我非礼,我只能悄悄退出房间返回前台。
可冷静下来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两次敲门以及进屋后拉窗帘的动静都蛮大的,正常人不可能毫无反应,所以我又怀疑她会不会是吸食过量毒品发生了意外,便再次取来备用钥匙想仔细查看一下情况。
我先叫了几句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拍了拍她的大腿也感觉不到体温,掀开被子就看到她脖子上缠着那条丝巾,脸部则被勒得发紫、发黑,这才确定她真的已经死了。”
“你有挪动过尸体吗?”吕乐追问道。
“没有,我只是把盖在她头上的被子掀开,我哪敢挪动尸体啊?”
“那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衣服?”一旁的探员插话道。
“也没有,我和黄老板找了好久都没看到她的衣服,可能是被那个周华带走了吧。”
“周华?就是跟她一起来开房的男子吗?你们有登记这名死者的名字吗?”听到这话吕乐顿时提高了嗓门。
“对,我查了一下,开房时那名男子登记的名字叫周华,女子则未留下名字。”
“行,你去把另一位管房李昌找来,我要问他一些话。”说完吕乐又转头对一旁的探员吩咐道:“把鉴证科的人叫来,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
香港“四大探长”之一的吕乐
半个小时后,王煜带着李昌来到吕乐面前,据其回忆,女死者当时穿着杏色衣裤、镶金边黑色高跟鞋,那位名叫周华的男子年龄则在30岁左右,穿深灰色西服、白衬衫、浅灰色西裤,没有打领带。另两人均用粤语交流,应该都是香港本地人,但表现的并不太亲密,看着不像是情侣。
傍晚5时30分许,九龙总警队鉴证科探员奉命对现场进行仔细勘查,至晚上8时许,他们一共在打火机、床头柜及烟灰缸上,提取到7枚属于女死者的指纹,两支烟头上亦采集到与她嘴上唇膏一致的化学物质。可除了管房李昌、王煜,老板黄某以及女死者外,整个房间内再未发现任何其他人的指纹。
然而根据李昌的说法,凌晨2时许,周华曾用房间内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到前台,让他帮忙点了那份烧鹅粉。大排档老板送餐过来后,周华还亲自将烧鹅粉端进屋内。凌晨2时30分许,周华又打电话到前台让李昌早上7点叫醒自己,只不过6点30分他就醒来了,说有事需要出去一趟,并交代中午自己没回来的话,就去叫房间内的女子办理退房手续。
换句话说,这位名叫周华的男子至少应该在座机、瓷碗以及225号房的门把手、钥匙上留有指纹。想必他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行凶后刻意擦拭掉了自己的指纹。
可那个年代普通香港市民受教育程度并不太高,接收信息的渠道也乏善可陈,即便那些有学历的行业精英,都不知道指纹已经成为警方破案的重要依据,至少从警十几年来吕乐从未见过有人在行凶后擦拭自己的指纹。因此他怀疑周华或出自警察系统,对警方的办案思路了如指掌。
12月11日凌晨,法医的解剖结果显示:
死者颈部有两圈勒痕,宽半吋,长11吋,颈骨未骨折,喉间小舌处有针状出血点,肺叶内有针状出血点、水肿及充血,心脏表面也有针状出血点,内脏器官充血。胃内无毒药成分、血型为O型,死亡时间在12月10日凌晨6点~6点30分,死因的确为机械性窒息。此外法医还在死者体内检测到男性精斑,进而研判遇害前她曾与人发生过性关系。
毫无疑问,那位名叫周华的男子就是凶手,吕乐结合已掌握的证据推断,这应该是一桩临时起意的劫杀案。
因为管房李昌说两人不像情侣,且女死者的随身财(衣)物都不见了踪影,更何况周华原本还让李昌早上7点叫醒自己。这些事实都表明,女死者极有可能是周华约到旅馆进行性交易的“失足妇女”,刚开始他也没有打算杀人,但或许是天亮前突然发现女死者身上带有数额可观的财物,便决定铤而走险杀人夺财。
想到这,吕乐立即抽调70名探员手持女死者的尸体照,前往旺角各大娱乐场所征集线索。果然探员们仅花费不到2小时,就确认此人为砵兰街新琼楼舞厅的当红舞女施丽娟。
据悉,时年16岁的施丽娟是从福利院抱来的孤儿,早年和养父以及哥哥、姐姐(养父的亲生子女,养母已经过世)挤在九龙城侯王道27号某唐楼地下室。
尽管这一大家子生活并不富裕,但养父对施丽娟非常宠溺,哥哥、姐姐亦有稳定收入。所以从小她就比同龄人过得幸福,几乎从不需要插手家务活,老人更是费尽周折将其送到九龙最好的学校念书,自然懂事的施丽娟也没有让家人失望,学习成绩一直名列班级前茅。
可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施丽娟70岁的养父突发疾病需要大笔治疗费,哥哥、姐姐又相继成家已无力资助其继续念书。不得已施丽娟只能辍学前往元朗某夜店成了一名舞女,几个月后又跳槽至旺角砵兰街的新琼楼舞厅从事“皮肉生意”。
而由于施丽娟生得珠圆玉润、前凸后翘,完全不像16岁的未成年,因此工作不到半年就晋升为新琼楼最受欢迎舞女,领班的“妈妈桑”生翠儿自然特别看重这位“爱徒”,不仅替她取了个艺名“绿萍”大肆向客人“推销”,今年6月还亲自掏腰包帮其在油麻地鸦打街某唐楼租下一个单元间。甚至为防止施丽娟跳槽,舞厅竟破天荒地默许她在外接“私活”赚钱……
不过生翠儿也不清楚12月9日晚施丽娟究竟是跟哪位“客人”出去的,只记得11点过后有位男子曾打电话到舞厅点名要找施丽娟,生翠儿便让她与对方聊了5分钟左右。可挂下电话施丽娟却表示,该男子是自己读书时的学长并非找她进行性交易的“客人”,两人也仅聊了一些生活琐事。
大约过了1个小时,施丽娟突然称有私事需要出去处理一下,生翠儿还问她是不是去见那位打电话来的学长,施丽娟则回答说“不是”。生翠儿便认为应该又是其养父突发疾病需要人照顾,也就没好继续追问下去。
至于施丽娟是否认识一个叫做“周华”的朋友或“客人”,生翠儿及其他舞女都一问三不知,探员们也未在户籍档案上查询到任何名为“周华”的可疑人员。不得已,吕乐只能带领探员朝侯王道的施丽娟养父住所赶去,希望施家人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线索。
岂料施丽娟的养父似乎无法接受爱女惨死的事实,坚称她思想保守、传统,从不与异性接触,自然也不会从事出卖肉体的工作、不认识名叫“周华”的男子。最后更扬言吕乐轻信了生翠儿的谗言,这是在给惨死的女儿泼脏水,并激动地将几人给赶出了家门……
眼看无法从老人口中问出有价值线索,吕乐又带着一众探员前往施丽娟位于油麻地的住所,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而当几人进入其租房后发现,屋内摆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书桌,不过就在枕边的一本小说中吕乐找到一张电费单,显示户名为「陈一天」,背面的空白页上还潦草地写了些日期、提醒事项等内容。
这顿时让吕乐来了兴趣,遂冲着一旁的包租婆李好问道:“这个陈一天是谁?你有见过此人吗?”
“陈一天是我们这最早的租户,7、8年前就搬走了,只是后来的租客都懒得去电力公司改户名,就一直沿用这个户名。”
“原来如此,那施丽娟有男朋友吗?”
“这我倒不清楚,因为她说自己家住侯王道,为了方便上班才临时租下这个单元间,所以每个星期只会前来住一、两次,有时是晚上,有时是白天,印象中并未见她带陌生人回来过。”
“那她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每次回来就是睡觉?”
“小姑娘非常喜欢看书,好几次都是看一个通宵,还经常用这些费用单、纸条做书签。哎,可惜了就这么死了,也不知道是谁杀了她。”看得出李好对施丽娟的印象还算不错,说到这竟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她喜欢看书?那为什么房间里就只有一本小说呢?”一旁的探员好奇地追问道。
“爱看,爱看,只不过她都是找我借的小说,看完后就会还回来,每次我都能从书里翻出好几张她夹的书签。”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她平常看的那些书?或许她有在这些书签上记录些什么线索。”听到这话,吕乐像是发现新大陆般莫名提高了声调。
“可以,可以,你跟我来吧。”
说完李好便领着几人来到二楼一处堆满木箱的杂物间,探员们也在几十本小说、图册中仔细翻阅了起来。没多久,其中一名探员就大喊道:“探长,快来看,这是什么?周汉华,和那个开房男人的名字很像啊?”
听到叫喊众人立即围拢过来,发现一张水费单背面的空白页上写着一行字,内容是:我由1961年12月10日起与施丽娟脱离同居关系,自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立此为据。落款处还写有日期1961年12月8日,签名则为“周汉华”。
曼走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