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刚
从外地打工回来后，一时找不到工作，我开始跑网约车。此刻，天空正下着雨，我把车停在时代广场附近的一条小巷等生意。雨刮器刮着挡风玻璃，计时器上贴着“文明出行，拒绝违章”的标语纸边角已翘起。近半小时没生意，我刷起抖音解闷。
这时，车载电台传来一条插播：“刚才，学府路发生车祸，交通出现拥堵，车辆请绕行……”我正想着不知是否有人受伤，忽然，接单软件“叮”的一声响，我想都没想就接了单。订单备注栏写着三个字：“急，求快。”
我看了一下定位，不远，赶忙驱车前去。时代广场一个花坛旁，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急匆匆地上了我的车，后排落座后，说：“学府路。快！”她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刚好电台里女主播声音响起：“近期严查闯红灯，学府路又增设了电子眼。”
她突然攥住我的座椅靠背，使劲摇晃：“必须去！”这话带着命令口吻，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轻声道：“电台说那边正堵……”
“我爸快不行了！”她指甲掐上了我的手臂，“家里降压药吃完了，他非要冒雨骑电动车去买……早上还说，中午回来包粽子……”
天上的雨下得更大了，砸得挡风玻璃嗡嗡作响。在第三个红灯前，路口已经堵满了车。女人接了个电话，还没说完就哭了起来，身体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师傅，能不能快点转去人民医院！医生说我爸瞳孔都散了……他快不行了……”
我猛地想起20分钟前的新闻——学府路的车祸是因为有电动车闯红灯被撞，伤者已被送去了人民医院。车上这位，多半就是伤者的家属吧。
我的车已经进入了堵车的学府路，一时也转不出去，好在五分钟后，路通了。车子缓慢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有警察还拉起警戒线围着事故现场，积水里漂着电动车碎片，一片沾血的银杏叶在水坑里打着旋。女人死死盯着那片叶子，突然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起伏，大声抽泣起来。
我只想尽快将女人送去医院，车刚好来到斑马线前，还有一秒就红灯了，我鬼使神差地冲了过去，我的导航提示：“您已违章。”我没管提示，一路加着油门，速度起码比平时快20码。
总算到了医院大门口，车还没停稳，那女人就开了车门走了出去，绕到前面车窗那里，竟狠狠地拍着我的车窗玻璃。我看她妆容已糊成一团，摇下了半截车窗，便听到她大声咒骂：“都是你们这些闯红灯的！把我爸撞得快死了！”说完，她从包里取出两张百元钞票，扔到我的副驾驶座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医院跑去。
我被骂得愣在那里。闯红灯的罚款确实是一次200元，当然还要扣分。可是，我到底做对了，还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