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贤访谈录”是由赫德/赫贤学校所属教育集团——义格教育发起的访谈栏目。旨在通过一系列围绕教育创新的访谈，透过他们的故事与经历，展现教育的多样性，探索如何更好地守护教育的本质与底线，彰显人性的价值与良善。
我们相信，教育的力量在于积极影响每个生命，这里包括你、我，和每一位读者、观众。让我们一起见贤思齐，见自己、见众生、见世界，在教育的广阔与深邃中，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写在前面
由于种种因素，传统中国人对性的理解与表达，一直比较隐晦，说一句“谈性色变”并不为过。
今天的孩子，作为网络时代的原住民，有各种渠道满足好奇心，也更容易遭遇诱惑甚至侵害。
今天的父母如何跟孩子谈性，如何应对孩子的青春期恋情？如何让孩子知道，我的身体是有尊严的，我是值得爱的？“全面性教育”对每个孩子、每个家庭意味着什么？
“见贤访谈录”第02期，是义格教育品牌总监Sue与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刘文利老师的访谈节选。希望这篇访谈能改善我们对性教育的理解，让每个孩子更有尊严地成长。
本期嘉宾 刘文利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美国内布拉斯加大学儿童发展专业哲学博士
当我们在谈性教育时，我们在谈什么？
Sue：欢迎刘老师做客赫德学校。今天想跟您聊聊大家很关注，但似乎又难以启齿的一个话题——性教育。
由于传统文化观念等因素，中国人对于性的理解，一直以来是比较窄化的，好像羞于谈起这个话题。您从1988年开始专业从事儿童性发展与性教育研究，在这方面肯定有丰富的经验。那么从您的角度来看，为什么性教育很重要？我们在谈性教育的背后，更多是在谈什么？
刘文利：首先，性教育是儿童性发展的重要部分。从孩子出生起，TA的性发展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大概高中毕业。
我们认为，0~18岁是孩子性发展非常重要的阶段。这时TA需要性教育的支持，让TA的性朝着更健康的方向发展；同时TA有接受性教育的权利。不论在家庭还是学校，性教育就是满足这种需求。
另外，随着孩子长大，TA对身体的认知越来越深。我们要教会TA，尊重、保护自己和别人的身体，悦纳自己的变化和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孩子需要养成保护身体的良好习惯。
这些都是性教育的内容，对于一个孩子的福祉、健康和尊严都有重要意义，对于一个家庭的幸福、和谐，社会的文明进步，都同样具有重要价值。
我们在性教育当中，非常关注培养孩子健康的人际关系。他们要识别一段关系的健康与否，学会与人相处，学会在与他人身体互动的时候，如何保持自己的尊严，让人际关系在健康的轨道里发展。
性对于孩子的发展很重要，对于推动社会文明进步也起着关键作用。我们在倡导性教育的时候，是基于儿童发展和TA的权利，能够建立和谐的家庭和幸福的生活，对社会的文明和进步有巨大的推动作用。
全面性教育意味着什么？
Sue：多年以来，您一直在推行全面性教育。您觉得推行全面性教育，最大的挑战是什么？您最希望人们了解的是什么？
刘文利：首先希望大家明确全面性教育的概念。它是一个基于课程的教学过程，让学生从身体发育、认知发展、情感发展、社会性发展这几方面来认识性，更认识性对于个人、家庭、社会的意义。
其次，性教育应该是“终生”的教育，它从人的出生开始，直到生命的终点。我们要根据人的年龄和性发展规律提供教育内容，关注人的健康福祉和尊严。比如基础教育阶段，我们通过基于课程的性教育，让儿童青少年意识到自己的权利，也尊重他人的权利。
这样的教育，我们称之为全面性教育。
全面性教育内容非常广泛，分成八个核心概念，分别是人际关系，价值观、文化媒介媒介与性，社会性别，暴力与安全保障，健康与福祉技能，人体与发育，性与性行为、性与生殖健康。每个概念下面又有若干主题，每个主题按年龄段设置要点，再细分成态度、知识、技能三维学习目标。所以它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系统的、有逻辑的、长期的教育。所以说它是要基于课程的。
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我们不仅传递知识，而且培养孩子对性积极美好的态度，以及和健康福祉有关的技能。一个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这15年的性教育，实际上能够在各方面帮助孩子在性方面健康成长。
什么是比较狭窄的性认知呢？就是把性等同于性交。所以曾经有家长说，性这个事情你不用在课堂上教吧？你看我没接受性教育，我也生孩子了。我的孩子长大了，结婚了，自然就知道了。这就是对性的狭义理解。
当我们把性教育放到更加广泛的框架里以后，我们会发现，其实性教育是幸福教育、人格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我们在倡导性教育的时候，更多希望无论是家长和教师，能够理解，性教育涉及的面非常广，内容也很丰富。需要根据孩子的年龄的特点，长期地来提供性教育支持。
Sue：的确，过去很多家长的理解和认知程度，还没法理解性教育的意义，觉得小朋友不需要性教育。所以，为什么您认为性教育越早越好，甚至在幼儿园阶段就可以开展。对于年龄小的孩子来说，性教育更多意味着什么？
刘文利：准确的说法是，性教育从孩子出生就开始了，因为性发展是与生俱来的。那我们怎么根据孩子的性发展规律，来提供性教育支持呢？
比如说在早期，孩子出生的时候，TA最需要什么？最需要的是安全感。安全感从何而来？是TA最亲近的人，通常是爸爸妈妈。0到3岁这个阶段，是孩子形成安全依恋的关键时期。如果抚养人能够跟TA有更多亲密接触、社会情感互动，TA的安全感、幸福感、爱的能力，会非常丰盈，这是性教育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另外就是，要从小培养孩子对身体积极美好的态度。比如爸妈给孩子清洁大小便，给孩子洗澡，会清理到外生殖器官、肛门这些部位，让TA感觉干净又舒服。这潜移默化地让孩子认识到：我的身体很宝贵，我的身体是有尊严的、需要被善待的。这就是培养对身体的美好态度，也是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
可能有父母认为，清洁身体不是性教育，那么孩子小时候问“我从哪里来”，一定算是性教育的标志性时刻了。父母一定不要错过，最起码要告诉孩子，TA是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而不是“河里捞的”“路边捡的”“充话费送的”这些错误说法。这种机会也不需要刻意创造，父母积极回应TA就好了。
所以早期的性教育，存在于生活的点点滴滴当中，在父母和孩子的互动当中。你爱孩子，你表达对孩子的爱，就是性教育很好的基础。
青春期性教育，父母应该怎么做？
Sue：我孩子今年八年级，正值青春期，有人说十四五岁是孩子的“第二次诞生”。这个时期的孩子，已经开始对异性有暧昧的情感，开始讨论这些话题，比如他们会聊喜欢的男生或者女生，谁和谁又成了CP。您认为作为家长，应该如何去面对这个话题，并更好地支持到孩子？
刘文利：这个问题就涉及儿童性发展。前面咱们提到，儿童在不同阶段，我们要从不同方面关怀TA，传递价值观和态度。青春期阶段，孩子由于性激素分泌水平提高，性欲也会有变化。对于他们而言，两性的吸引，正在成为一个重要的人生议题。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人的生理机制就是这样。
对于孩子而言，他们应该悦纳自己的身心变化，就像你提到的对异性的吸引，还有对爱情话题的重视，甚至有的孩子开始经历一段恋情。对于家长来说，我们坦然面对就可以了，这是孩子性发展的重要部分。我们陪伴TA一起成长，TA有问题愿意来跟我聊聊，这就是保护孩子的最好方式了。
但如果父母在早期不去回应那些问题，甚至训斥TA：“怎么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TA可能就早早对你封闭起来，通过别的途径去找答案。那关于性这个话题的沟通，就对你关上了大门，青春期你再想打开，就很难了。
因为青春期的孩子，会向同伴而非父母寻求更多情感支持，很多问题不再问父母，而是转向同伴。如果家庭没有创建并保持这种良好的沟通渠道，TA会更容易陷入良莠不齐的信息洪流，更容易被误导。所以说，家庭性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家庭是孩子出生、成长、接受教育的第一场所，这个场所应该是最安全的。
Sue：那如果孩子正在面临爱情的“困扰”，父母应该怎么面对？
刘文利：我们有一个性教育主题叫“青春期的爱情”。就是直接跟孩子讲，为什么青春期会产生超越友情的情感。这是人的性发展中非常重要的阶段，不是所有人都会产生恋情，也不是没有人会产生爱情，这里存在比较大的个体差异。
我们会让孩子知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情感，要怎么去对待它；我们还会让孩子知道，青春期恋情的特点，是“来得快去得快”；还会让孩子知道“如果你失恋了，你要怎么对待TA。”
这样的课程里，我们会让孩子讨论，问问他们怎么看这件事儿，正确的做法是什么。我们还会聊，如果有了困扰，要怎么跟同学讨论，能不能跟爸妈去聊，可不可以找心理老师或者班主任。这些都是我们要给孩子的教育内容。
如果说家长想了解孩子有没有谈恋爱，恋爱是否安全，那你就要去和孩子直接聊，主动聊。如果父母曾经拒绝过孩子讨论性方面的话题，那孩子可能就不一定再主动开启讨论了。所以主动沟通，是父母应该尽到的责任。
比如孩子回家说：“我们班谁和谁好了，他俩是一对儿。”那父母就可以接着这个话题问，你怎么看他们俩的关系？他们这种关系，和其他同学有什么不一样？这个讨论的过程中，你就能知道TA对友情、爱情，对别人谈恋爱这件事的想法。甚至还可能TA挑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本身已经心有所属了，只是试探一下爸妈的态度。所以这时候爸妈尊重、包容、开放的态度，就非常关键了。
作为父母，首先要审视你自己对性、对爱情的态度。你是不是积极的、包容的、尊重的、开放的？如果是的话，我们希望你把这个态度也传递给孩子。
当然很多父母也有顾虑，为什么不愿意孩子在青春期出现恋情呢？可能担心TA影响成绩，或者把握不住自己，发生一些他们担心的事情。
从性教育的角度来说，不论父母有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担心，都可以跟孩子讲出来的。但是跟TA聊的时候，要采取尊重而不是压制的态度。如果孩子在人格尊严上受到父母的贬损，对他们的自尊会产生很大的不利影响。所以父母一定要带着尊重的、理解的态度去跟孩子聊，让TA知道，爸妈愿意陪伴TA一起经历这段美好的情感。
而且，我们也不希望家长把青春期恋情看得那么消极。其实很多研究表明，这种情感对人的发展，还是有一些积极影响的。比如说激励孩子认同自己。因为青春期恋情跟成年人恋爱是不一样的，不是为了找个结婚对象，是希望通过人际互动、情感表达，来得到一种自我认同。
这种自我认同包括很多方面，比如情感上的支持需求。我们之前提到过，青春期孩子除了从父母那儿获得情感支持，同伴也是TA情感支持的重要来源。而且他们更希望融入同伴团体当中，得到同伴的认可，如果TA觉得“你很重视我，很在意我”，情感上就会得到很大的慰藉。这是人的情感沟通需求。
在这个过程当中，孩子要学会如何与人相处。比如我喜欢你，那我怎么表达对你的喜欢？选择什么样的时机表达？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表达，既是对我自己的尊重，也是对你的尊重？如果被拒绝了，我应该怎么办？这都是我们要跟孩子讨论的。
我们不希望家长粗暴地阻止，甚至硬生生地拆散孩子的关系。但我们会教给孩子一个底线，就是不伤害你自己，也不伤害对方。另外就是要明确表达自己的愿望，你愿不愿意和TA继续以这种方式交往？如果不愿意，要明确地说出来。孩子在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会学习相关的技能。
不仅关于性，更关于幸福
Sue：性教育中，我们有一项是“健康与福祉技能”。这个主要是要教会孩子什么？
刘文利：这里面我们会教会孩子如何沟通，什么样的沟通、协商是有效的；如何表达同意或者拒绝；如何做决策，如何寻求帮助。这些都是性教育要教给孩子的。
因为这涉及孩子的情感，涉及TA将来发生性关系，将来的结婚、生育等等。在青春期阶段，这些是我们要给孩子学习机会的。
所以我们发现孩子有了青春期恋情的时候，不要惧怕，这实际上是个成长的机会，孩子可以学着更妥善地处理人际关系。
而且，孩子大脑的前额叶是在青春期逐渐完善的。人际互动、情绪控制与调节等功能，都是前额叶来负责的。如果孩子在人际互动中得到了良性刺激，TA后面再处理跟性相关的问题时，TA会更加从容。
而有些孩子在青春期，实际上是被剥夺了在人际互动中学习的机会。等到长大了，父母再提出“你怎么不谈恋爱、不结婚”“你应该趁年轻生孩子”的时候，孩子需要花更多力气，占用更多资源来做这件事，因为TA本来有机会去培养这种能力的时候，被人为终止了。
所以孩子该做什么的时候，我们要尊重、支持TA。因为TA的性发展就是到这个阶段了，我们父母要做的，是支持TA科学地看待这件事。你要讲知识，讲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所以我们强调要在基础教育阶段，完成这些教育内容，学校要持续地提供性教育。
Sue：您之前谈到，在跟孩子谈性教育的时候，最大的基础其实是家庭给予孩子的安全感，以及充分被爱的环境。如果要在性教育方面，给家长朋友们提一点建议，您最希望送给他们的几句话是什么？
刘文利：相信很多家长都是充分爱孩子的，都利用一切机会表达对孩子的爱和关心，同时，也请孩子表达TA对你的爱。家庭成员彼此相爱，是家庭关系和谐的基础，也是开展性教育的重要起点。
所以家长爱好自己，维护和呵护好这个小家。这对于孩子就是一个潜移默化的、积极的影响，这也是家庭功能的重要体现。家里更重要的是建立和孩子之间的信任，彼此的尊重。还有TA遇到任何困难和问题，家是TA最坚定的后盾，让TA能够得到爱、得到关心、得到支持。
“媒介素养教育”：在信息洪流中守护本真
Sue：还有一个问题是，很多家长不知道如何面对孩子对性的懵懂和好奇。尤其是到青春期，孩子可能更多想去了解性知识，会通过各种不同渠道去看一些书，或者视频。但你没法保证这些内容都是积极、正面的。家长该不该给予一些引导和支持，该给予什么样的引导？
刘文利：孩子对性的好奇是天生的，你不用去启发TA，激发TA。很少有家长主动启发孩子“你从哪里来？”孩子天生就对这个问题好奇，对自己的身体好奇。到了青春期，好奇的事情就更多了。
如果家长在早期就把性教育的“管道”铺设好了，孩子在任何年龄段，只要对性产生了兴趣，都会跟爸妈交流，这就是性教育的安全保障。所以，早期我们希望父母跟孩子共读一些性教育的绘本，这是个父母能够对孩子施加影响的好机会。
随着孩子长大，孩子接触到的信息会越来越多。比如说全家一起看电视剧，剧情里有接吻情节，孩子好奇。很多家长可能说“你去给妈倒杯水吧，别看了”。其实阻止是没用的，不如直接回答TA：这是两个相爱的成年人在表达对彼此的爱意。父母可以随时利用这些机会，对孩子进行性教育。
等孩子慢慢长大，接触手机，有自己的社交媒体之后，各种媒体对孩子获取新知识就越来越重要。调查研究显示，随着孩子年龄增长，家庭、学校对他们性知识的影响越来越小，媒体甚至色情制品的影响占比越来越大。但如果父母早期给TA奠定了安全的知识来源基础，一定会帮助TA后来鉴别各种信息，也不用太担心孩子被良莠不齐的信息影响。
《混沌少年时》海报，图源豆瓣
最近有一部英国电视剧《混沌少年时》。故事里爸妈觉得孩子需要电脑了，给孩子配了电脑，孩子每天回家就看电脑，父母认为孩子只要在家，就是安全的。但他们不知道，孩子沉浸在虚拟的社交媒介中是如何沟通表达的。他们有自己的社交符号和暗语。可能同样一个符号，在警方看来，这就是表达友情，但在孩子自己的社群里，有其他的含义。（编者注：后来这个孩子在互联网不良信息的引导下，走上了犯罪道路。）
如果父母不了解这些，可能觉得孩子在家就是安全的，孩子在抱着电脑查资料，就是在学习，但TA的交友状况、浏览的内容，父母都完全不了解。
父母应该引导孩子，哪些网站是你可以访问的，哪些不适合访问，为什么爸妈不让你访问这些网站。还有，如果这些色情信息跳到你面前，你要怎么去对待？你们同学讨论的色情制品里面，那些场景到底都是什么？为什么它会那样表现？它跟现实的差距是什么？还要跟孩子讲，它是不真实的，它是不安全的，它是带有暴力倾向的，这个可能都存在。那你要去跟孩子讲，你要让TA学会去鉴别这些信息。所以关键不是阻止孩子使用这些媒介，是教会TA怎么保护自己，在使用过程中不受伤害。
因此，媒介素养教育是我们性教育中的重要部分。我们告诉孩子，媒介中有哪些跟性有关的信息，怎么去鉴别它。另外告诉孩子，很多性侵害是借助网络媒介发生的。比如所谓的“隔空猥亵”。孩子没出自己房间，但是已经遭到了性侵害，网络的那一边，有人诱导TA脱衣服、拍裸照、做各种动作，然后给TA一些礼物。
如果父母工作忙，没时间去关注这些，孩子就会面临风险，尤其是现在的成长环境很复杂，孩子在家里，在房间里，也未必就是安全的。互联网也好，社交媒体也好，这些媒介并不是坏东西，我们要好好利用它，同时应对很多诱惑的风险，尤其是对青少年来说。
从性教育出发，走向社会尊重与平等
Sue：最后一个问题，您如何看待性教育与推进社会性别平等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通过性教育给孩子提供一个正确的性别观？
刘文利：社会性别和性别平等，是性教育当中非常重要的内容，贯穿在所有核心概念当中。
性别平等不是空话，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在家庭中，你们怎么做到性别平等？它是从很多生活细节中体现出来的。比如这家爸爸从来不做家务，妈妈总是在做饭、做卫生、看孩子。一些学者做过研究，在各种媒介中女性的形象更多是做家务，看孩子，男性的形象更多是工作，在家里很少参与家务劳动和养育子女。
如果一个男孩在这种环境中成长，他长大以后可能也不会做家务，他会觉得爸爸在家就该是这样的。但是如果爸爸在家积极参与家务劳动，养育孩子，孩子在家庭生活中的角色也会改变。
再举个例子，孩子会看到父母之间平等的、尊重的关系，会看到父母如何表达这种爱意。如果父母之间经常冲突，拳打脚踢，孩子就觉得爸爸妈妈打架，尤其是爸爸打妈妈，是“应该的”，是被允许的。那他长大之后，也可能成为施暴的对象。尽管他可能后来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妥的，但早期的家庭影响，依然会对他后面产生困扰。所以我们希望，家庭是体现性别平等的最初的场所，父母做出性别平等的榜样，对孩子形成性别平等意识有积极的作用。
如果是在学校里，男女同学之间，要如何表达尊重？有的男生可能觉得，来月经这件事是很羞耻的，看到女生包里、课桌里有卫生巾，拿出来就去取笑女生，甚至用一些生殖器官的图片，在女生面前呈现。这样显然是对女性的不尊重。这个过程中，我们会教孩子，你在人际关系当中，在不同性别的人面前，哪些做法是妥当的、尊重的，哪些行为是不妥的。
另外就是树立边界，这也是性教育、身体教育中的重要内容。孩子要知道如何彼此尊重。不论男生还是女生，你去触摸别人的身体，抚摸别人的头，去搂着人家的肩膀，或者拥抱，对方都有权利说“我不喜欢你这样做”“你不要离我这么近”，这样的表达需要被尊重。双方之间都要有这种人际互动的相互尊重。
在有些学校还有一种问题，就是基于性别认同、性别表达和性倾向的欺凌。在性别平等的教育当中，我们会教育孩子，无论什么样的性别，无论什么样的性别认同，也无论什么样的性别表达、性倾向都应该受到尊重，不应该成为受到欺凌的理由。这种欺凌是很隐性的，因为很多人带着对性的羞耻，即使受到欺凌，也很难开口求助，在成人世界尚且如此，何况孩子们呢。
有些孩子厌学的原因之一，就是觉得在学校不安全，同伴不接纳TA，TA感到孤独，甚至受到身体上的侮辱，但TA可能不会跟家长说。这种对身心健康隐蔽的伤害，影响往往更加深远。全面性教育一个重要的效果，就是减少这种校园性欺凌，增加校园的安全感。
性别平等还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教育机会、医疗资源的平等，还有职场平等。很多职场性别刻板印象、性侵害事件，也跟性别不平等有关。这种性别不平等伤害的不仅是个体，而且对整个社会机体都有伤害。如果一个社会不是性别平等、性别友好的社会，是会影响它的经济发展、社会发展、文明进程的。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也特别想强调性教育的重要性。它对推动社会性别平等，真的会做出独特贡献。因为现在的学校里，很多课程不会涉及性别的议题。所以这一个特别宏大的话题，就是远远比我们很多人理解的性教育，更广博、宏大，更有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