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育子女,绝非易事。
从孩子诞生的那一刻起,父母便满怀期望,盼着他们健康成长、乖巧懂事、学业有成。然而,成长之路并非坦途,当孩子的行为与父母的预期相悖时,许多家长便陷入焦虑与无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严厉养育的漩涡。
日常生活中,类似场景屡见不鲜。孩子考试失利,让长辈丢了面子,或是在公共场合调皮捣蛋,父母的耐心瞬间耗尽,打骂、斥责等行为便接踵而至。
有些父母虽未诉诸暴力,却在心理上给孩子施加巨大压力,比如反复强调家庭的期望或生活的艰辛,故意冷落或言语嘲讽,使孩子小小年纪就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
不少父母秉持“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出高徒”的观念,认为严厉管教能让孩子更听话、懂事,从而取得更好的成绩,拥有光明的前途。
表面上看,父母严厉、苛刻的管教方式,有时确实能让孩子迅速按父母的意愿行事,暂时缓和家庭冲突。但这种以爱之名施加严厉管教,真的是理想的教育方式吗?从长远来看,它真的有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吗?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严厉管教对孩子的成长并非有益。长期处于严厉环境下的孩子,可能出现焦虑、抑郁等心理问题,或表现出攻击性行为、逆反心理等行为问题。不过,目前学术界尚未明确这种影响是短期的,还是会伴随孩子一生。
第一节: 童年影响人生的三种模式
关于童年经历对人生的影响,数十年的争论从未停歇,焦点在于:童年经历对成长的影响是短暂的,还是持久的?回答这一问题的挑战之一是,目前至少有三种不同模式可解释早期经验对人生的塑造作用。
修正模式
修正模式认为,童年经历在发展过程中留下的印记是短暂且不重要的。尽管早期经历对孩子短期发展有直接影响,但随着孩子成长,更多新经历会覆盖或取代这些经历,并修正或改变孩子的成长轨迹。
换句话说,童年经历与孩子未来发展间接(而非直接)相关,其影响力会随时间推移而被新经历冲淡,重要性也就逐渐减弱直至趋近于零了。
例如,一个孩子童年时遭受严厉管教,短期内可能更叛逆,但进入学校后,结交新朋友或遇到积极的教养环境,这种叛逆行为可能逐渐减少,甚至被沟通、协作等新行为取代。
持久效应模式
持久效应模式认为,早期经历不仅直接影响孩子的近期发展,其影响力还贯穿整个成长过程。因为早期经历不仅引发特定行为或心理反应,还会让这些反应逐渐内化为处理问题和应对挑战的连贯策略,从而间接影响后续发展。
而且,早期经历也会以独特形式(如影响心理健康度)直接持续影响孩子未来发展。这也意味着,早期经历通过不同路径,同时以直接和间接的方式影响孩子的成长。
比如,童年得到温暖关爱的孩子,更愿意与小朋友玩耍,能真切感受快乐和被接纳。遇到挫折时,温馨的童年赋予他内心力量,让他坚信能克服困难,这种信念直接影响他面对挫折时的行为决策,使其不气馁,积极提升自己。
特别是,凭借早期经历发展出的更强社交和情绪调节能力,孩子在青少年时期便能轻松组织班级活动,成年后在商务谈判中也能巧妙化解冲突,人际关系和心理健康都将因此而受益。
潜伏效应模式
潜伏效应模式认为,童年经历对孩子近期发展影响微弱甚至难以察觉,但对未来发展的影响力会在特定时期时释放出来。这也意味着,童年经历的影响需要时间来逐渐显现和巩固,或者发育敏感期(如青春期)会成为催化剂,增加孩子对早期经历的敏感度。
例如,一个童年时被父母情感忽视的孩子,小学阶段可能表现正常,甚至适应力良好。但到了青春期,由于情感需求增加,早期情感忽视的影响被放大,可能出现焦虑、抑郁等情绪问题。
第二节: 童年关乎未来?
早在十多年前,明尼苏达大学儿童发展研究所的杰出教授格伦・罗斯曼与伊利诺伊大学心理学教授克里斯托弗・R・弗雷利,便开始关注到童年经历对未来人生的影响。当时,心理学界对于童年经历如何塑造未来存在激烈争论:是修正模式,还是持久效应模式?
罗斯曼和弗雷利也有同样的疑惑。他们认为,要探究童年经历与未来人生的微妙联系,需开展长时间跨度的纵向研究,进行全维度、多波次的数据收集和分析。
然而,他们在深入探究后深感遗憾——现有相关研究存在诸多不足,要么数据收集波次极为有限,要么部分维度的数据是缺失的,难以准确判断童年经历与未来人生的关系。
童年关乎15岁前的智商和情商
幸运的是,美国国立儿童健康与人类发展研究所(NICHD)不久后为罗斯曼等人提供了涉及1306个家庭的研究数据,包括孩子生命前三年妈妈育儿敏感性的四波数据,以及孩子4.5岁到15岁之间妈妈育儿敏感性、孩子社交能力和学术技能评估三个维度的多波次数据。
其中,育儿敏感性是指父母在亲子互动中展现出的能力,即父母有能力敏锐觉察、准确理解孩子需求,及时给予恰当回应,并灵活调整亲子互动方式与行为策略,确保亲子互动保持积极、和谐且富有成效的状态。
基于对美国国立儿童健康与人类发展研究所(NICHD)提供数据的分析,罗斯曼等人发现:妈妈在孩子生命头三年的育儿敏感性,关乎孩子15岁前(多个时间点)的情商和智商表现。
即便考虑教养环境的稳定性(即父母养育方式相对稳定的因素),生命头三年的经历对孩子未来发展的影响也不会消失。相反,它对孩子的影响持久、显着且稳定,会与新经历共同影响孩子的成长和发展。
由此可见,尽管多数人不记得三岁前的事,但这段经历仍会给他们的童年和青春期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为验证这一结论的可靠性,罗斯曼等人随后利用明尼苏达州的风险和适应性纵向研究数据进行印证。
童年关乎32岁前的智商和情商
该研究也收集了母婴育儿敏感性、孩子成长过程中社会能力和学术技能的多波评估数据,且收集数据的时间跨度更长,从出生持续到32岁。其中,孩子成年后的社会能力和学术技能分别以恋爱(或婚姻)关系和教育成就来衡量。
经分析,罗斯曼等人发现,新数据进一步证实:婴幼儿时期的经历,不仅会对儿童和青少年的情商、智商表现产生影响,这种影响还会延续至成年(32 岁)。
显然,童年时获得充足温暖与支持的孩子,成年后往往学历更高,家庭关系也更为和谐。也就是说,两组数据均有力支持了 “生命前几年的经历,对孩子未来情商和智商表现的影响持久且稳定” 这一观点。
第三节: 严厉管教与心理行为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罗斯曼等人指出,在特定情况下,童年经历对孩子未来发展的影响可能存在“潜伏效应”,但因所获数据不支持进一步分析,他们便一笔带过。
奥本大学的研究
奥本大学的一项研究印证了罗斯曼等人的猜想,也即童年对人生的影响存在“潜伏效应”。但不同的是,奥本大学的研究旨在探究父母严厉管教与孩子内化症状和外化症状的关系。为确定管教的严厉程度,研究人员要求父母填写《亲子冲突策略量表》。
具体而言,父母需为自己和伴侣填写《言语攻击量表》(包含5道评测题,如是否有吼叫、辱骂、威胁等对孩子进行心理攻击有行为)和《身体攻击量表》(包含9道评测题,如是否有打、掐、踢等伤害孩子身体的行为)。
每道评测题都有7个选项,从0(从未发生)到6(发生20次以上)不等,分别表示过去一年父母严厉管教行为的不同频率。
孩子的内化症状和外化症状通过父母填写的《儿童性格量表(PIC-2)》来评估。
内化症状
内化症状指孩子把困扰、压力等问题“藏在心里”,主要表现为不易察觉的情绪和心理困扰。
具体而言,在认知上,孩子常过度自我反思,将问题原因归咎于自身不足,如能力欠缺、性格缺陷等;情绪上,易体验到焦虑、抑郁、恐惧、内疚、自卑等负面情绪,且这些情绪常持续存在,会影响日常生活和学习;行为上,可能出现自我伤害(如割伤自己、过量饮酒等)、沉默寡言、社交退缩、睡眠障碍或饮食失调等情况。
外化症状
外化症状主要指孩子把问题指向外部环境或他人,突出表现为易被观察到的行为问题。
有此症状的孩子容易冲动,会对周围环境和他人产生攻击性,如打架斗殴、破坏物品等;也可能出现多动、注意力不集中、违反规则纪律等行为,如课堂上无法安静就座、频繁打断他人;此外,外化症状还可能表现为叛逆,故意违抗家长、老师等权威人物的指令。例如,青少年离家出走、逃学、与父母激烈冲突等都属于外化症状。
研究结论
历经9年,研究人员从199组家庭中各收集到五波数据,分别是孩子平均年龄9岁、10岁、11岁以及17岁和18岁时,评估父母严厉管教程度、孩子内化和外化症状严重程度的数据。
数据分析表明,9岁时的严厉管教:(a)预示孩子11岁、17岁和18岁时会出现更高水平的外化症状;和(b)孩子17岁和18岁时更高水平的内化症状;还有(c)与孩子未来内外化症状的关系更强;以及(d)与内化症状的联系符合潜伏效应;(e)与外化症状有着持久和潜伏两种效应。
第四节: 关注童年,守护未来
童年是人生旅程中最为关键的一段时期,它不仅塑造了个人的情商和智商表现基础,还深刻影响着一个人的心理健康和社会适应能力。父母的养育方式以及早期亲子互动的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孩子未来的发展路径。
严厉管教虽然可能在短期内让孩子表现出服从,但长远来看,却可能对孩子的心理健康造成不利影响,如引发内化和外化问题等。反之,充满关爱和支持的家庭环境能够为孩子提供成长所需的安全感和信心,促进其全面发展。
给父母的建议
为了更好地支持孩子的健康成长,家长需要重新审视并调整自己的育儿理念。以下是一些具体的建议:
摒弃“棍棒教育”:摒弃“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传统观念,转向更加积极、开放的教育方式。在与孩子的日常交流中,家长应当展现出高度的育儿敏感性,及时且恰当地回应孩子的需求。
鼓励表达与独立:鼓励孩子表达自我,培养他们的自尊心和独立思考能力。当孩子犯错时,采取理解而非指责的态度,通过引导而非惩罚的方式帮助孩子认识并改正错误。
培养抗挫能力:鼓励孩子探索新事物,勇敢尝试,即使失败也能从中学习和成长。这不仅能增强孩子的责任感,还能促进家庭成员间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沟通。
营造支持性环境:为孩子创造一个安全、健康、快乐的家庭环境,让他们在爱与支持中茁壮成长。
总之,童年是一次不可重复的宝贵时光,关乎每一个孩子的未来。让我们携手合作,以爱心和科学的方法来培育下一代,确保每一位儿童都能在一个安全、健康、快乐的环境中茁壮成长,迎接属于他们的光明未来。通过全社会的共同关注与努力,我们可以为孩子们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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