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李佳 | 当湾区遇到银发：老之将至，天地仍宽

盘古智库

2025-04-29 17:31发布于北京盘古智库官方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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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国正加速迈入深度老龄化社会，发展银发经济成为应对老龄化问题的重要措施。

2.银发经济可提升养老服务保障水平，促进供给与需求变革，创造全新的经济领域。

3.然而，真正缺乏的是基层护理员，而非人才，需要为行业发展创造更有利的环境和条件。

4.政府应明确角色定位，加强引导和监管，推动养老服务的创新和发展。

5.粤港澳大湾区可发挥区位优势、科技实力和产业优势，形成银发经济产业链。

以上内容由腾讯混元大模型生成，仅供参考

中国正在加速迈入深度老龄化社会，“如何老有所养”成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必须面对的重要课题。其中，发展银发经济作为应对老龄化问题的一项重要举措，已成为社会关注重点。作为“夕阳事业”和“朝阳产业”，银发经济为何重要？普遍谈及的人才瓶颈，该如何解决？当大湾区遇到银发经济，能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本文系盘古智库老龄社会研究院副院长李佳接受南方+记者专访内容，文章来源于“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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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创造一个新的经济领域

我国当前的养老负担并不沉重，有许多新需求有待激发，也希望借此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经济领域

南方+：“大力发展银发经济，提高养老服务品质”是多地政府2025年的工作重点。为什么银发经济越来越受到重视？

李佳：银发经济可以看作应对老龄化趋势的一项重要举措，我们也期望通过改善民生和服务，探寻发掘新的经济发展动能。

当我们谈论银发经济时，实际上是在探讨一个多层次的问题。从较为浅显的层面来讲，我们讨论的是随着老年人数量增多，消费对象发生转变，进而引发消费需求的转变，由此带来消费渠道的整体变革。

若从中期角度探讨，我们面临的是整体年龄结构的变化。例如，我们观察到老龄人口增多，同时儿童数量在减少，未来劳动力及劳动年龄人口也将减少。这些变化意味着我们将面临一种截然不同的经济模式，教育体系也将发生巨大变化，需要考虑将老年教育纳入其中。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我们现有的所有经济模型均建立在劳动年龄人口无限增长的基础上。如果未来劳动年龄人口持续减少，传统的经济模型将失效。这意味着我们现行的许多理论和模型都需要进行调整。在老龄社会背景下，我们需要一个全新的经济模型。

广东开展居家适老化改造

南方+：相比于传统养老产业和服务业，您认为银发经济在应对老龄化问题上能发挥怎样的作用？

李佳：首先，发展银发经济能够提升养老服务的保障水平。老龄化并不等同于衰老化，许多老人刚刚步入初老，我们常用低龄、活力或基本健康来形容他们。目前80岁以下的低龄老人占比超过85%，同时，基本健康以上的老人占比也超过85%。这两个数据表明，我国当前的养老负担并不沉重。在这个阶段发展银发经济，可以使产品、服务更加精细化，拓展传统养老产业，为老人提供更有力的服务和支撑。

其次，发展银发经济能够促进供给与需求的变革。从需求角度来看，人们看待老龄化社会常常伴随着对需求萎缩的担忧。但这种消费减少现象的背后，其实是需求尚未得到充分激发。很多人并非不喜欢某些产品或服务，而是不知道它们的存在或信息不透明。比如欧洲的菜刀设计得更加轻便，在日本可以租赁不同颜色、材质和功能的拐杖。这些新的产品和服务为老人提供了更多的消费选择，也在激发新的需求。

当需求被激发出来后，供给也会随之跟上。企业可以生产更多、更好的产品和服务。以长期照护险为例，在日本，长期照护险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商业闭环，包括护理床的租赁、清洗和再投放市场等环节，都实现了商业化运营。这不仅提高了市场化程度，还促进了产业链的形成和发展。

因此，发展银发经济不仅能够促进消费、增加供给，还能在做好存量的基础上创造增量。这些增量体现在消费的增量上，同时也带来了就业的增量。这就是我们发展银发经济的核心所在——并非仅仅围绕老人增多来提高服务水平或投入资金，而是通过市场化的行为和产业化的运作，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经济领域。这也是为何强调发展银发经济，而非局限于养老产业或养老服务业。

真正缺乏的是基层护理员

真正缺乏的并非人才，而是人力，尤其是基层护理人员，我们需要为行业发展创造更有利的环境和条件

南方+：在此前的调研中，跨界人才供给不足和专业服务人员的缺口大，被许多受访者提及。您认为需要从哪些方面着手解决该问题？

李佳：当我们谈及银发经济人才时，核心问题在于——人才究竟缺不缺？实际上，养老服务业的人才队伍正日益壮大。许多来自不同行业的人士纷纷跨界加入养老领域，比如原本从事酒店服务、医疗护理、法律行业的人员，他们带来了全新的服务理念与模式，为行业注入了新的活力。

基于我近年来的观察与调研，就当前形势而言，我们真正缺乏的并非人才，而是人力，尤其是基层护理人员。为何这类人员如此匮乏？一个显著的原因是收入差距，家政服务、快递、外卖等行业的收入也可能超过护工。同样，城市中的年轻人在职业选择时，也会优先考虑收入更高、更受尊重的岗位，如医院护士，而非养老院护工。

广东岭南职业技术学院学生在校内养老院进行实训课

为何养老护理人员的收入水平难以提升？首先，老年人整体经济能力有限，难以承担高额的养老服务费用。其次，我们在养老服务需求方面存在认知偏差。曾有统计显示，中国有4400万失能半失能老人。但核心数据显示，真正身体不健康且需要照顾的老人自评需求仅为618万人。这种人为制造的需求与实际市场需求之间的巨大差距，导致养老服务难以形成有效的市场规模，进而影响了护理人员的收入。

养老护理员的职业界限模糊也是一个问题。他们的工作内容既涉及医疗护理，又涵盖家政服务，但又不完全等同于护士或保姆。这使得养老护理员在职业发展、技能培训以及保险保障等方面都面临诸多困境。

对于上述问题，我认为可以通过市场化的手段来解决。通过明确养老护理员的职业定位、提高收入水平、完善保险保障等措施，吸引更多人才加入养老服务业。同时，加强老龄产业和银发经济的整体布局和规划，为养老服务业的发展创造更加有利的环境和条件。

整体布局解决老龄化问题

应明确“政府做兜底，市场做多样化，社会做补充”的角色定位，政府应加强引导和监管，切忌直接补贴企业

南方+：您觉得政府在培育发展银发经济中应扮演怎样的角色？

李佳：首先，应明确各自角色定位——“政府做兜底，市场做多样化，社会做补充”，即政府承担基本养老保障责任，市场提供多元化、个性化的养老服务，社会组织发挥补充作用，进行一些创新尝试。

因此，我建议政府应切实履行兜底责任，精简国家基本养老服务清单，明确政府保障的范围和标准，避免地方盲目攀比和过度投入。同时，政府应加强对养老市场的引导和监管，出台相关政策，鼓励社会资本参与普惠养老和多样化养老服务供给，推动养老服务的均衡发展。

在养老金融领域，当前存在一些误导性的观点和行为。例如，有人故意夸大社会保障养老金制度的危机，制造恐慌情绪，以推销保险等金融产品。政府应加强对养老金融市场的监管，规范销售行为，保护老年人的合法权益。

我们还应看到，老年人对养老服务的需求是真实存在的，但市场未能有效响应这些需求。这是因为市场自身存在信息不对称、服务不规范等问题，政府应推动养老服务的创新和发展，满足老年人多样化的养老需求。

一些投资机构开始关注养老领域，这为我们解决养老服务资金短缺、提升服务质量提供了新的思路。政府可以通过设立引导资金、出台优惠政策等方式，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同时，鼓励养老机构转变经营理念，从依赖政府补贴转向市场化运作，通过提供优质的服务和创新的商业模式来吸引投资和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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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在发展银发经济的过程中，该如何有效发挥市场作用、让企业参与呢？

李佳：我们可以用数据、政策和引导资金来支持，但绝对不能直接补贴，因为大量补贴会扰乱市场，破坏企业的经营能力。以老年助餐服务为例，如果社区周边已经存在众多提供餐饮服务的店铺，那么拿出补贴再专门设立老年助餐点就可能显得多余，甚至会破坏原有的市场生态。

社区养老应该依托社区现有资源来解决，而不是自创一套体系。这也是银发经济的核心理念——通过大范围的整体布局来解决老龄化问题。

大湾区如何整合养老资源？

港澳养老服务需求迫切，大湾区内地城市拥有强大的研发和制造能力，可通过物理联动、制度联动实现优势互补

南方+：粤港澳三地在发展银发经济时，有哪些优势可以发挥？

李佳：首先，粤港澳大湾区的区位优势十分突出，三地紧密联系可为养老服务跨境合作探路。港澳老龄化程度较高，养老服务需求迫切，但当前养老服务体系尚不完善。大湾区内地城市与港澳的联动，不仅能实现养老资源的优势互补，还能通过港澳进一步辐射台湾，乃至向东南亚地区拓展养老服务市场，形成广泛的区域合作网络。

其次，大湾区聚集了许多科技实力强劲的企业。以腾讯、华为等为代表的科技企业，正积极投身于老龄化相关技术的研发与应用。比如，华为全屋智能以及腾讯SSV时光实验室，均聚焦于老龄产业的技术创新，致力于开发适应老年人需求的产品与服务。这些科技力量的注入，为大湾区养老服务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支撑。

再者，大湾区的制造能力突出。佛山、惠州等地作为制造业基地，不仅在生产残联产品方面有着丰富经验，还在电子类产品制造领域占据重要地位。这种强大的制造能力，使得大湾区在养老服务相关产品的研发与生产上具备显著优势，能够迅速将科技成果转化为实际产品，满足市场需求。

上述优势不仅有助于大湾区自身养老服务体系的完善与提升，还能通过引进日本、韩国、欧洲等国家和地区的先进产品与服务，进一步丰富养老服务的供给。

腾讯Robotics X实验室机器人“小五”走进养老院进行测试。南方+记者朱洪波摄

南方+：您认为大湾区城市之间应该如何协同发展，以形成银发经济的产业链？

李佳：大湾区城市产业侧重各有不同是很好的现象。智慧养老涉及服务、产品等多个方面，需要跨行业、跨城市的协同合作。比如佛山在制造业方面的优势，与深圳的科技优势相结合，就能形成强大的产业联动。同时，养老院也可以成为老年产品的实验室，让老人在这里试用新产品，为企业提供反馈。

城市之间的联动至关重要。长三角地区通过打通医保、交通等壁垒，实现了养老资源的优化配置。京津冀地区也通过类似举措，提升了养老服务的便捷性。海南在推广养老旅游时，通过官方背书、组织推介等方式，取得了显著成效。这些例子都表明，城市之间的联动应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通过物理联动、社保制度联动等方式，推动银发经济产业链的形成与发展。这种联动不仅有助于提升养老服务的整体水平，还能为相关产业带来新的增长点。

文章来源于“南方+”

责任编辑：刘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