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华人移民“卫星宝宝”在美国成长过程中,往往面临语言障碍、文化冲击和亲子关系疏离等问题。
2.由于早期分离,这些孩子在返美后难以衔接语言与学业,适应过程异常艰辛。
3.然而,随着心智成熟,许多“卫星宝宝”逐渐找回自我,成功申请进入名校深造。
4.专家呼吁家长关注孩子的过去,理解早期分离的影响,提供稳定且有安全感的成长环境。
5.政府应重视移民家庭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提供双语服务与文化适应资源,协助他们平稳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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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4岁的小舟,如今是美国加州一所顶尖大学的大二学子。回望成长之路,他感慨万千,“我感觉自己仿佛没有家,像只流浪狗。”
小舟虽出生于美国,但在两个月大时就被父母送回中国江苏,由祖父母代为照料,直至八年级才返回美国生活、求学。在中国那段时光,他备受长辈宠爱,几乎要什么有什么,祖父母生怕他哭闹,总是无条件满足他的需求。然而,这种毫无节制的溺爱,并未为他树立起规范与自律,反而让他在回归美国后,遭遇了巨大的落差。
与久别的父母重逢,小舟却发现自己与他们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他形容父母冷漠而严厉,时常批评他不懂事,却无人真正教导他如何适应这个家。他既无法理解父母,也难以融入学校生活。语言不通、文化隔阂,再加上亲子关系的疏离,导致他成绩一直不佳,只能靠打电动游戏打发时间,情绪也日渐低落。
勉强从高中毕业后,他进入社区大学,期间一度因抑郁症休学一年,几乎跌入人生谷底。直至心智逐渐成熟,他才慢慢找回自我,最终成功申请进入名校深造。“有时候我会想,爸妈是不是不要我了?从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他们就把我送走了。”
“卫星宝宝”现象在移民家庭中普遍存在。在美国,每年都有华裔父母选择将刚出生的婴儿送回中国,托付给亲人照顾。这些孩子返美时,几乎不懂英文,听不懂课堂内容,也无法与同龄人交流。再加上与父母多年分离,亲子关系疏远,信任与沟通困难重重,常常在学校感到孤立无援,成绩也多半落后。语言障碍与文化冲击的双重夹击,使他们在学业与心理层面都面临严峻挑战。
慈济纽约合心区教育干事秦惠仪指出,疫情后,在慈济与布鲁克林160小学合作的课后辅导班中,最初有超过一半的孩子是“卫星宝宝”。这些孩子大多在入学年龄到来后才返美,但往往难以衔接语言与学业,适应过程异常艰辛。
纽约亲子互助会创始人黄妮可表示,该协会自2016年成立以来已有1000多名会员,其中一半以上的孩子都是“卫星宝宝”。这一现象在来自福州的移民中尤为普遍,几乎身边的亲友都曾在孩子出生后将其送回中国照顾。
亲子互助会的创始人伍Iris称,许多华裔无证移民来美后,只能蜗居在多人合租的出租屋内,身背巨额债务,无法为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把孩子送回中国,都是无奈之举。”
早期分离,埋下负面隐患。麻州大学(UMass)医学院助理教授苏少冰是首位获得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经费、专门研究华人社区“卫星宝宝”问题的学者。她希望通过社区数据支持申请更多资源,助力这些孩子健康成长,同时帮助那些不得已将孩子送回国的父母,理解如何正确教养,减少早期分离带来的负面影响。
苏少冰表示,在对24个“卫星宝宝”家庭的访问中,发现许多孩子在返美初期出现食欲不振、睡眠不佳、腹泻,甚至大小便失禁等退化现象。受访家庭普遍反映,孩子常有咬人、伤人或无故哭闹等行为。她补充道,部分孩子进入青春期后,情绪暴躁、难以控制,或伴有沉迷电子产品的现象。“沉迷虚拟世界,是因为对现实世界不满。”
亲子疏离,伤害难以弥补。黄妮可提到,亲子疏离带来的问题十分严重,有些家庭最终酿成悲剧。例如,布鲁克林8大道一位母亲李林溺毙两岁女儿的案件,以及不少孩子青春期心理问题频发,出现打架、斗殴、自残等行为。
伍Iris认为,许多家长将孩子的教养问题完全归咎于孩子本身。例如,当孩子被诊断为多动症时,只让孩子吃药,甚至过度责骂,却从未反思是否与早期的亲子分离有关。
苏少冰指出,早期分离容易导致孩子缺乏与父母的依恋关系。在她的研究中,有受访者表示,即便在青少年时期,她们仍需父母陪伴才能入眠。她呼吁家长不要只关注表面的行为问题,而应回顾孩子的过去,理解那段缺席的影响,为孩子提供稳定且有安全感的成长环境。
只要改变,就有修复可能。黄妮可分享了一名协会成员的故事。该成员的孩子幼时被送回中国由亲友照顾,步入青春期后被诊断出严重抑郁症,从小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因为父母有了第二胎,她认为爸妈更爱妹妹,妹妹是妈妈带大的。
然而,她的母亲性格开朗,愿意配合学校与医疗团队的治疗,主动参与家庭辅导与活动,积极投身社区活动。随着互动的增多,孩子的情况有了显著改善,情绪逐渐稳定,学业也开始进步。
秦惠仪表示,除了学业成绩,家长也应重视德行与情绪教养。在慈济的课后班中,通过品格课程与情绪教育,许多经历过与父母早期分离的学生,学会了与人相处、表达感受,也逐渐找回了对自己的信心。
亚美医协慈善基金会执行总监沈卉指出,社区对于“卫星宝宝”的支持资源仍然不足。亚裔常被视为“模范族群”,实际上却面临语言、心理与家庭教养的多重困境。她呼吁政府重视移民家庭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提供双语服务与文化适应资源,协助他们平稳过渡。“家长的角色无法被替代,唯有增加互动与理解,才能弥补那些错过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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