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军事压力下的欧洲北约弹药库能力与选择

1.英国：弹药种类少、存量低

近些年，英国皇家空军（RAF）已将战斗机的空对地武器进行标准化改造，制式武器主要是“宝石路”Ⅳ双模制导炸弹（激光制导或GPS/INS制导），以及附带损伤小的“硫磺石”反坦克导弹。通过只专注于少数几种弹药类型，英国皇家空军可以从高效的生产线上大量购买这些弹药；这些生产线在过去十年中持续生产，但产量相对较低。

“宝石路”Ⅳ炸弹

与此同时，在冷战后大部分时间里，远程防区外武器的发展主要局限于对1990年代中期研制的“风暴阴影”巡航导弹进行升级以延长其服役寿命，采购量也较少。同样，采用冲压发动机、用于超视距空战的欧洲“流星”空空导弹和美国制造的AIM-120C/D型先进中程空空导弹的采购量与冷战时期相比也非常低，因为人们普遍认为空战威胁已经大幅减少。

“流星”空空导弹

集束炸弹和WE.177空投战术核弹在1990年代退役，而用于对敌防空压制（SEAD）的“阿拉姆”反辐射导弹在2013年退役，且没有替代型号。

英国皇家空军对空对地武器库的精简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其在伊拉克、阿富汗、利比亚以及“遮蔽行动”（Operation Shader）中的作战需求。但是，这导致目前英国皇家空军没有合适执行对敌防空压制或对敌防空摧毁（DEAD）任务的空射武器，而且仅剩少量“风暴阴影”巡航导弹可用于对掩体等固定目标实施纵深打击。与几乎所有其他拥有F-35战斗机作战中队的国家相比，英国的F-35B战斗机机队目前唯一可用的对地打击武器只有自由落体式“宝石路IV”炸弹。在任何严峻的空域争夺中，这种武器几乎可以说是难堪大任，更不用说去对抗俄罗斯完善的野战防空作战体系。

2.法国：弹药单位成本高、射程短

在上述英国皇家空军发展同期，法国研制了“铁锤”制导炸弹，即AASM炸弹（中文译名：模块化空对地武器），作为幻影2000D战机和“阵风”战机的主要空对地武器。“铁锤”炸弹可搭载250磅、500磅、1000磅和2000磅级战斗部，并结合激光和GPS制导，同时可选配成像导引头以实现对固定目标的自动终端制导。该导弹还可以加装火箭助推器和折叠滑翔翼，以大幅提升其在高威胁区域的防区外打击范围，尤其是在低空投放并进行跃升机动时。因此，与大多数北约炸弹系列或短程导弹种类相比，“铁锤”导弹在高威胁空域中的可用性明显更高，因为其能覆盖更远的防区外打击范围，并能在GPS信号受限的环境下保持末端制导精度。

“铁锤”炸弹

“铁锤”导弹已在乌克兰战场上得到验证——乌克兰空军的米格-29战机和苏-27战机在低空渗透敌方防空区域后，迅速拉升并以抛射的方式发射“铁锤”导弹，以尽量减少遭受俄罗斯“萨姆”系列防空导弹打击的风险。此外，“铁锤”导弹与“阵风”战机的空对地雷达以及其他系统整合度极高，这意味着该导弹在法国或希腊空军（均装备“阵风”战机）服役时，其作战效能将会更强。

然而，“铁锤”导弹的单位成本高于欧洲地区北约空军的主要空对地武器——“联合制导攻击武器”（JDAM）或“宝石路”II/IV 等通用型武器。此外，“铁锤”导弹并不适合用作专门执行对敌防空压制或对敌防空摧毁任务的武器，因为其射程并不足以打击俄罗斯多层次野战防空体系内的远程防空导弹系统，也不适合打击高机动目标。

3.其他国家：弹药生存能力低、整合性差

大多数其他欧洲空军依赖美国制造的JDAM制导炸弹和“宝石路”系列制导炸弹作为其主要空对地武器。近年来，包括荷兰皇家空军、瑞典空军和意大利空军在内的不少欧洲北约国家空军也采购了250磅级的GBU-39小直径炸弹（SDB），以获得低成本防区外打击能力。然而，作为一种滑翔炸弹，GBU-39速度较慢，且极易受到地面防空系统的拦截。此外，GBU-39炸弹依赖GPS制导，这意味着其末端制导精度可能会受到俄军电子战系统的干扰，并且无法打击移动目标。

AGM-88E反辐射导弹

在北约与俄罗斯可能发生的高强度冲突环境中，更适用的一种武器是AGM-88E反辐射导弹。意大利为其老化的“狂风”ECR战机机队采购了AGM-88E导弹。德国也已订购该导弹，并计划将其装备于即将服役其空军的“欧洲战斗机”EK电子战版本，用于取代现役的“狂风”ECR战机。AGM-88E导弹比早期的AGM-88B“哈姆”高速反辐射导弹拥有更远的射程和更高的末端精度，同时在被战机携带时还能充当高效的机载电磁情报传感器。然而，该导弹的雷达截面积较大，因此其在面对俄军“萨姆”系列远程防空导弹及其伴随的近程防空系统时，生存能力不太可能比更为老旧的AGM-88“哈姆”系列导弹高很多，而后者在过去18个月里已在乌克兰战场上多次被俄军拦截。

因此，尽管基础型反辐射导弹（AARGM）在“狂风”ECR 战机或未来的“欧洲战斗机”EK电子战版本上使用时，能够提供很有价值的压制效果，从而增强更大规模“复合空战”（COMAO）的作战效能，但其并不是摧毁俄罗斯“萨姆”系列防空导弹系统的理想主战武器。“狂风”ECR战机即将退役，而它的设计从未旨在对抗俄军的现代多层次防空系统。AGM-88E导弹目前未被其他非美国的北约空军使用；并且由于其尺寸无法放入F-35战机的武器舱，因此未被整合到该机型上。

除了美国之外，几乎所有北约国家的空军目前都缺乏适合执行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任务（SEAD/DEAD）的弹药储备。相关武器需具备多种特性才能发挥效用：

第一，武器需要具备足够的防区外射程，才能确保其发射平台位于俄罗斯综合防空系统的有效拦截范围之外。具体射程取决于所发射飞行平台自身的突防能力。例如，相比传统战机，隐身战机可以在相同风险水平下能更接近目标。

第二，武器必须能够在发射后自动导航到目标防空导弹系统或雷达系统的大致位置，这一点可以通过反辐射导引头或抗GPS干扰的导航系统实现。这类导航系统可以利用发射前或飞行过程中由飞行平台或其他系统提供的实时坐标数据。

第三，武器必须能够主动探测、识别目标防空导弹系统或雷达，并进行末端导引，即使目标已停止发射雷达信号并正在机动躲避来袭导弹。

第四，武器必须能够可靠地突破俄军的“萨姆”系列防空系统及其配属的近程防空系统的拦截，如SA-15“道尔”系统和SA-22“铠甲”系统，这可以通过两种方式实现：①同时发射大规模造价低廉的武器进行饱和攻击；②武器具备高机动性、隐身设计或足够快的末端速度，使其难以被拦截。

这些需求与多数北约国家空军部队在过去几十年间为所谓的“反叛乱”作战任务而装备的通用武器有很大不同，目前只有少数现役武器能够满足这些需求。

第一种能够满足这些需求的武器是具备更强性能和更佳隐身能力的增程型先进反辐射导弹，即AARGM-ER反辐射导弹。在欧洲，芬兰、波兰和荷兰已订购 AARGM-ER导弹，用于装备其 F-35A机队，预计交付时间为20年代中后期。美国国防安全合作局（DSCA）通过对比荷兰采购265枚导弹花费7亿美元和波兰采购360枚导弹花费12.75亿美元的数据，推算单枚导弹成本在264万至354万美元之间。不过，美国国防安全合作局公布的价格还包括培训、任务规划工具和其他一次性费用，除去这些，单枚导弹的实际成本可能更接近253万至300万美元。

AARGM-ER反辐射导弹

AARGM-ER反辐射导弹的更先进衍生型号——SiAW导弹（即“防区内攻击武器”）也在研发中，但初期仅供美国空军F-35A战机使用。

SiAW导弹

第二种适用于执行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任务的武器是英国研发的“长矛”微型巡航导弹，该导弹为250磅级，采用涡喷发动机作为动力，防区外射程超过140公里。该导弹配备毫米波雷达导引头，可在目标区域内进行自主末端导引，以打击“萨姆”系列防空导弹和其他移动目标。单架F-35战机武器舱可携带最多8枚“长矛”导弹，该导弹专门设计用于与F-35战机的先进威胁探测、目标定位和瞄准能力相结合。“台风”战机也可通过三联挂架搭载“长矛”导弹。该导弹若能完成整合并大规模采购，将成为防区外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任务的有效打击武器，足以支持F-35战机深入俄罗斯野战防空体系覆盖范围内进行作战。

“长矛”微型巡航导弹

然而，尽管 “长矛”导弹自2010年就启动研发，并以装备到F-35B战机上为目标，但由于技术挑战和资金限制，其进度严重拖延。另外，英国国防部对该武器生产订单规模有限，这意味着单枚导弹成本较高，其装备在F-35B战机上的初始作战能力可能要到2028年才能实现。美国联合计划办公室（JPO）在F-35战机飞行测试和软件升级计划中，优先考虑已被更多国家大规模订购的美制武器以及美国盟军武器，例如AARGM-ER反辐射导弹和挪威的JSM导弹（即，联合打击导弹）。

JSM导弹

JSM导弹是执行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任务的另一种潜在可行武器。联合打击导弹是一种亚音速空射巡航导弹，可由F-35A战机以外挂或内置方式携带。根据美国国防部预算文件，该导弹配备红外成像导引头用于末端制导，并结合GPS、INS和地形参考导航系统，使其能在GPS信号受限的环境下有效作战；同时，该导弹具备隐身特性，可以在对抗先进威胁系统时提高生存能力。相比AARGM-ER反辐射导弹，联合打击导弹的速度慢，射程更远。根据美国采购268枚该导弹花费8.48亿美元估算，其单枚成本约300万美元，与AARGM-ER反辐射导弹相当。

总的来说，专门用于执行对敌防空压制和对敌防空摧毁任务的弹药，应能在突破俄军“萨姆”系列防空导弹系统的防御后开始削弱其野战防空体系。这类弹药成本高昂，且专业化程度极高。北约国家现役武器中符合需求的武器种类非常有限。

• 当前采购数量少，资金有限

挪威、荷兰、波兰和芬兰进行了一定投资，用于购买JSM导弹和AARGM-ER反辐射导弹。意大利已经为其“狂风”ECR战斗机装备了先进反辐射导弹，以取代“哈姆”导弹，并计划采购 AARGM-ER导弹用以装备其F-35A机队。

然而，这些国家目前采购的弹药数量仍然较少，在一场大规模战役中很快就会耗尽；同时，交付周期仍然是一个重要问题。英国有潜力进行大规模联合采购“长矛”导弹及其防区内电子战型“长矛”导弹来缓解当前的数量和交付问题。要继续维持（最好是迅速扩大）挪威、荷兰、波兰和芬兰这些欧洲国家对执行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任务的弹药的采购力度，就可能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停止对其他类型弹药的库存建设。由于AARGM-ER导弹、“长矛”导弹和JSM导弹的单价比冷战后北约国家空军习惯使用的直接攻击弹药高出数倍，计划大量采购用于执行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任务的弹药的国家很可能将难以在近距空中支援、反舰作战和空战武器方面投入更多资金。

• 空空弹药面临相同困境

增加用于执行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任务的弹药库存的必要性和由此带来的机会成本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同样适用于空空导弹。自1991年以来，欧洲与北约成员国的空军几乎没有面临大规模空战的实际风险。因此，相比冷战时期，欧洲北约多国空军的中程雷达制导导弹（例如AIM-120空空导弹）、超视距导弹（例如“流星”空空导弹），以及短程导弹（例如AIM-132空空导弹、AIM-9X空空导弹、AIM-2000/IRIS-T导弹）的库存大幅减少。部分北约国家对乌克兰的弹药援助进一步削减了库存。

然而，在与俄军的任何可能冲突场景中，执行防御性制空（DCA）或进攻性制空（OCA）任务的部队都需要持续消耗大量空空导弹。北约飞行员在与俄军战机交战时，将受到俄军野战防空系统的限制而不得不拉开交战距离，因此很可能需要进行大量超视距空战。在与装备现代雷达和远程空空导弹（如R-37M导弹）的俄军战机交战时，北约可能需要大量发射AIM-120导弹和“流星”导弹进行低命中率射击，以迫使敌方飞行员提前采取防御性机动，从而在交战中获得优势。这类战术在多数情况下通常需要消耗多枚导弹以销毁单个目标。

防御性制空任务在进行拦截齐射的巡航导弹和“见证者”-136/“天竺葵”-2 这类自杀式无人机时，也将消耗大量短程导弹。这类防御性制空拦截任务是北约国家提升欧洲综合防空反导能力以及地基防空系统能力的关键组成部分。因此，欧洲空军要在持续冲突中维持防御性制空和进攻性制空任务的作战能力，将需要比当前库存规模大得多的空空导弹储备。如果北约国家无法显著增加空军预算，那么要采购足够数量的空空导弹，就很可能需要放弃其他类型的弹药。

除了需要快速扩充执行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任务的专用弹药库存、防区外精确打击弹药库存和空空弹药库存外，北约空军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其目前的武器系统过度依赖GPS制导。

• 俄军电子战干扰能力强大且适应性强

俄军在乌克兰战场上已惯常使用各种战术级、战役级和战略级的GPS拒止或欺骗系统。据报告，俄军还时常在北约演习期间通过干扰波罗的海地区的民用GPS信号，展示了其远程干扰GPS信号的能力。此外，俄军已经展示出快速调整电子战战术和波形的能力，以严重降低西方从地面或空中发射的GPS制导弹药的打击精度。例如，GMLRS精确制导火箭弹、GBU-62联合制导攻击武器和“亚瑟王神剑”GPS制导炮弹等弹药在乌克兰战场上的最初一至两个月作战表现尚佳，但一旦俄军电子战作战人员开始进行干扰，这些武器的性能就迅速下降，在某些情况下其精确度甚至不及非制导武器。

不过，提供给乌克兰的武器版本可能不是北约武器库存中最先进的，因为北约担心俄军缴获其最精敏的制导套件，因此北约武器在乌克兰战场上的表现不能完全代表北约现役武器的真实性能。然而，在北约与俄军发生潜在冲突的初期阶段，也不能假设GPS制导武器是完全可靠的，并且GPS制导武器的精度可能会在冲突开始后几周内迅速下降。即便某些武器在设计时就融合了较强的抗干扰能力，但其仍然需要在服役后迅速升级，以应对俄军动态调整的电子战能力。

• 俄军电子战能力仍有缺陷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即使在冲突初期GPS信号可能遭到限制或严重干扰，如果北约能够成功实施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行动，那么随着时间推移，北约空中力量可能会削弱针对其弹药和传感器的敌方电子战威胁。这是因为北约空战行动在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任务中取得初步成功后，可能会专门投入力量迅速定位并摧毁俄军高级电子战系统。许多俄军电子战系统必须发射大功率信号才能在远距离产生干扰效果，因此可以被相对容易地探测和三角测量定位。尤其是F-35战机，凭借其传感器融合、被动电子情报收集能力和地理定位能力，能够高效探测和打击俄军电子战设备。摧毁或压制俄军前线部署的主要电子战系统后，北约可能在局部地区或特定时间段内重新有效使用GPS制导武器来打击剩余俄军地面部队。

最终，北约需要投资增大武器存量，并尽可能加强武器类型多样化，而不仅仅是按照目标数量来简单计算库存量。因为武器效能在受到GPS欺骗/干扰以及其他电子战技术的影响后会被削弱，同时俄罗斯短程防空系统也在施加压制。此外，北约空军还需要加大投入，提高武器制导/导引头程序（programming）和飞行器任务数据的升级更新速度，以跟上敌方电子战技术日益强大的适应能力。

北约目前必须接受的结论是，在对抗俄罗斯的防御战背景下，北约（除美国外）国家若要在短期到中期内恢复战时空军能力，必须在弹药储备投资方面做出优先级决策。以往北约在“反叛乱”作战中采用的精确制导炸弹和短程导弹组合，尽管其具备低成本、高效的生产特点和低附带伤害的优点，但无法满足对敌防空压制/对敌防空摧毁、进攻/防御性制空作战、纵深打击等任务的需求。执行这些作战任务所需的武器价格相对昂贵，因此，除非其能够获得大额资金支持，若要储备足够的弹药以保证适当的作战持久力和效能，大多数小规模或中等规模的北约国家空军必须面对巨大的机会成本。考虑到工业生产能力有限，许多先进弹药的交付周期较长，北约各国可以通过国家间的任务分工进行专业化选择，即不同国家专注于不同类型的弹药设备生产。这样一来，北约内部可以优化交付流程，而不是继续沿用“先到先得”的采购模式，从而实现交付速度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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