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Age of Tariffs

Trump Is Launching a Turbulent New Era for the Global Economy

特朗普为全球经济开启动荡新时代。

本文作者：埃斯瓦尔·普拉萨德是康奈尔大学戴森学院教授，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

建立在美国曾助力创建的基于规则体系之上、日益自由和广泛的国际贸易时代，已戛然而止。4月2日，在白宫一场颇具戏剧性的活动中，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推出了一系列大规模关税措施，几乎会影响到每一个外国。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宣布并不意外：从他就职那一刻起，企业界和金融分析师就知道特朗普会提高贸易壁垒。但这些关税的规模和范围证实了他们最糟糕的担忧。华盛顿一举就严重限制了国际商业活动。

在为这个新的关税时代辩护时，特朗普辩称美国是不公平贸易行为的受害者。和特朗普的许多观点一样，他的说法并非毫无道理。但特朗普没有去修正一些美国贸易伙伴利用的规则，而是选择彻底摧毁整个体系。他几乎对美国的每一个主要贸易伙伴都挥舞起了贸易大棒，无论是盟友还是对手都未能幸免。长期存在、互利共赢的经济关系和地缘政治联盟几乎毫无作用。

许多人希望特朗普的关税措施只是昙花一现——当面临股市暴跌和物价上涨时，华盛顿会取消这些限制。白宫有可能会降低部分关税税率，尤其是在各国游说争取豁免的情况下。但现实是，自由贸易时代不太可能重现。相反，特朗普与其他国家之间的任何讨价还价都将塑造一个由保护主义、紧张局势和交易主导的新兴经济体系。其结果不会像特朗普承诺的那样带来更多就业机会，而是会在未来数年给所有人带来动荡。

特朗普认为，美国需要大规模关税来纠正贸易失衡。这种观点毫无逻辑可言。美国确实与大多数国家存在贸易逆差，但这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这只是意味着其他国家在生产美国消费者想要的商品方面效率很高，所以美国人从这些国家购买的商品多于向这些国家的出口。然而，特朗普认为，任何与美国存在双边贸易顺差的国家，从定义上来说就是在作弊，需要征收对等关税来平衡局面。

为了决定征收哪些关税，特朗普表面上计算了各国作弊的所有方式——包括通过关税、非关税壁垒和操纵汇率——以估算每个国家对美国征收的总“关税”。实际上，这意味着用美国与某个国家的贸易逆差除以该国向美国出口的商品金额。（这些计算很方便地排除了服务贸易——如旅游、教育和商业服务——在这些领域美国与大多数贸易伙伴都存在贸易顺差）。然后，特朗普慷慨地给每个国家打了五折，对进口商品征收相当于上述计算结果一半的对等关税。

美国和韩国签有自由贸易协定，但韩国确实与美国存在贸易顺差。因此，按照特朗普的逻辑，他们一定是在作弊。根据白宫的计算，韩国对美国出口商品征收的关税大约为50%。结果，特朗普对从韩国进口的商品征收了26%的关税。

那么美国存在贸易顺差的国家呢？美国向澳大利亚和英国出口的商品多于从这两个国家进口的商品。当然，这表明在这两段贸易关系中美国才是“作弊”的一方。但在白宫看来，只有其他国家会作弊。事实上，这两个国家仍然被征收了10%的关税。有人可能会问，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征收关税呢？答案似乎是，为什么不呢？

关税本身并不能消除美国整体的贸易逆差——除非美国完全与国际贸易隔绝。这是因为贸易逆差实际上是国内储蓄与投资之间的差距。美国仍然是一个投资的好地方，但它的私人储蓄率很低，而且政府存在巨额预算赤字。如果特朗普真的想让贸易账户实现平衡，他最好采取措施促进国民储蓄。而且，即使美国没有整体的贸易逆差，它仍然可能与一些国家存在贸易逆差，与另一些国家存在贸易顺差。双边贸易失衡只是国际贸易的本质特征。

特朗普还将关税视为重振美国制造业的工具。但这种好处只是一种推测，可能在很久以后才会实现，而且被明显的成本所抵消。特朗普的关税涵盖了如此广泛的产品和贸易伙伴，这将不可避免地对美国经济产生不利影响——几乎每个行业的美国消费者和企业都将承担贸易中断的成本。

拥有复杂供应链且贯穿多个国家的行业，比如汽车制造业，将面临最严重的后果。但任何受益于高效且具成本效益供应链的企业（可以说大多数企业都是如此），现在都将不得不收缩业务，以降低自身面临的贸易政策和地缘政治风险。这将不可避免地抬高消费者的物价，因为企业会优先考虑供应链的韧性而非效率。由于美国的贸易伙伴会实施报复性关税，就连美国出口的农产品、机械设备和高科技产品也将受到不利影响。

无法回头的境地

世界其他国家仍在对特朗普的宣布做出反应。但各国可能会采取报复、绥靖和贸易多元化相结合的方式来应对。每种方式都面临着挑战。

首先来看对美国进行报复。多个国家已经承诺，为回应特朗普的挑衅，将对美国制造的商品征收关税。这些国家的民众也很愤怒。加拿大消费者正在抵制美国产品，而且世界其他地方的游客可能也会避开美国。但报复也有其自身的代价，因为这会增加全球贸易的不确定性，从而损害商业投资。

绥靖的风险较小，而且每个受到关税冲击的国家与特朗普进行谈判肯定符合自身利益。双边贸易不可能一夜之间实现平衡，但各国可以承诺从美国购买更多商品，并降低对这些进口商品的壁垒。特朗普曾以更广泛的国家安全为由，为之前几轮关税措施辩护，并将其作为一种手段，促使各国限制非法移民和非法毒品的流入；美国的贸易伙伴可以承诺采取大胆措施，阻止这些祸害流入美国。毕竟特朗普喜欢达成协议，所以每个国家都得想办法让他能宣称自己取得了胜利（无论如何他都会这么做）。然而，即使其他国家承诺购买更多美国商品，它们与美国的贸易顺差也不太可能迅速缩小到让总统满意的程度，这就使它们有可能面临更多惩罚性措施。而且，如果美国经济因关税开始衰退，特朗普肯定会把更多责任归咎于世界其他国家。

其他国家，尤其是那些已经建立了牢固贸易关系的国家，或许可以完全绕开美国。例如，日本和韩国可能会试图通过加强彼此之间的贸易联系，共同抵御美国关税的影响。但这些国家都严重依赖出口来推动经济发展，且都受到国内需求疲软的困扰。因此，这些国家可能会对完全开放本国市场以接纳彼此的出口产品持谨慎态度。就欧洲而言，他们已经表示愿意在贸易问题上与其他国家合作。但他们不想成为其他国家出口产品的倾销地。

尽管如此，面对进入美国市场受限和美国消费者需求减弱的情况，世界其他国家将寻求出口市场多元化、建立不包括美国的贸易安排，以及采取其他措施，以缓冲即将到来的全球贸易战的影响。但现实是，他们能做的有限。事实上，即使美国取消特朗普宣布的那些大规模、广泛的关税措施，对商业和投资者信心的损害也已造成。华盛顿给商业投资和消费需求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可能会使本已疲软的美国经济陷入衰退，并拖累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一同下滑。

美国已放弃了作为自由贸易堡垒的角色，反而在引领保护主义的回潮，这将损害全球的消费者和企业。如果这些关税措施继续实施，特朗普留下的将不是精明商人的形象，而是作为经济发展的破坏者和任性的阻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