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6月12日，86岁的郭沫若病逝。1979年2月25日于立群自溢身亡，享年63岁。
漓江的雾霭漫过象鼻山时，郭沫若在游船甲板上铺开宣纸。墨汁在澄心堂纸上洇开，他却迟迟没有落笔。1963年的春风裹挟着水腥气扑面而来，远处渔火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极了1937年上海沦陷那夜的炮火。
"任之，风大了。"于立群将灰呢大衣披在他肩头，腕间沉香念珠撞出细碎清响。郭沫若望着妻子眼角新添的纹路，突然想起二十五年前初见时，她穿着月白旗袍在重庆防空洞里教流亡儿童唱《松花江上》的模样。那时她的眼睛里燃着两簇火，而今却被岁月淬成了温润的玉。
游船转过九马画山，船工唱起桂剧小调。郭沫若忽然提笔狂书，墨迹在宣纸上奔腾如漓江春水："天问有灵难置对，阴符无效莫虚陈"。笔锋陡转处，纸面裂开细纹。于立群默默将镇纸换成青铜雁鱼灯——那是1958年他率团出访东欧时，特意从华沙旧物市场淘来的。
1974年深秋，郭沫若最后一次走进书房整理手稿。肺癌让他的手指不住颤抖，宣纸上的"女神"二字洇作团团墨渍。于立群将丈夫的手拢在掌心，惊觉这双曾写下《雷电颂》的手竟已枯瘦如冬日竹枝。窗外白果簌簌而落，在青砖地上铺出满地金箔。
四年后的春夜，于立群在整理遗物时发现檀木匣中的旧信。泛黄信笺上是三十八年前姐姐寄自东京的绝笔信，边角已被磨出毛边。"沫若君与我...已有三月身孕"的字句刺进眼底，信纸上的泪痕早凝成琥珀色的盐晶。当年她从重庆防空洞捡回这封信时，怀胎七月的姐姐已在千代田寓所悬梁三日。
翌日清扫的保姆发现，那盏长明灯芯里插着支并蒂莲银簪，簪头"沫"字被烧成焦黑。故宫修复师后来在灯盏夹层发现两缕交缠的青丝，经DNA检测，分别属于1937年与1978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