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没有对与错,多听多看多体会,我们这行没有捷径,只有扎扎实实付出。”4月21日,上海戏剧学院戏曲学院院长、著名程派名家李佩泓将携手上海京剧院,在上海大剧院演绎全本《锁麟囊》。
李佩泓
3月25日《锁麟囊》开票后,李佩泓说,“我很幸运挺有福气,从艺50年来遇到的都是一对一小灶,都是戏曲界天花板级大师,可遇不可求。我们这代人得天独厚,虽说我学到一点皮毛,但得到了真谛。我师父经常敲打我说:想成大角儿很难,唱戏演戏不是照猫画虎。要多动脑筋,想要打动观众无论唱念做打,都要从人物出发,用情感去唱去演。”在不断地学习、实践、教学中,李佩泓逐渐体会到前辈讲的最高境界就是“道法自然”,“像说话般演人物,唱人物……但很难!”
“学艺术要有天分。” 1991年,程砚秋嫡传弟子王吟秋观看全国中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一眼相中一举夺冠的天津市青年京剧团刀马旦李佩泓,用王吟秋的话说,“这孩子是好角儿的坯子”。1992年,李佩泓跟随王吟秋学习程派,1995年正式拜师,“老师问我学《春闺梦》还是《锁麟囊》,我毫不犹豫选了《锁麟囊》。它的故事好,一提,大家都爱。”
王吟秋每隔十天从北京到天津中国大戏院舞台传艺。李佩泓回忆,“戏院特地给我们爷俩开了灯,从唱到身段、表演、人物体会,王老师教得细致入微。薛湘灵刚出场,是16岁少女出嫁,得娇滴滴地唱。现在有些人变了味道,一开口就是40岁的寡妇,薛湘灵绣楼找球也成了耍水袖、耍球。”在李佩泓看来,不是从人物情境出发,而是卖弄炫技,博一些廉价的掌声,不可取,“还是那句话,艺术没有对与错,只有高与低。”
2002年,李佩泓跟随被程砚秋称为“三剑客”的琴师熊承旭学戏,“熊老师教我更多的是程派演唱的节奏和规律,摇板、慢板、散板怎么唱。程派被称为绵里藏针、若断若续。老师讲,有些人虽说名气大,声音全像闷在罐里头。念白一道汤、没有起伏,程先生念白更是讲究有字有䪨,老话讲千斤话白四两唱。念白有多么重要,多么难。这些老祖宗留下的智慧没人正面去细讲,去引导。可能时间长了,观众习惯了,再拨乱反正,很难。”
李佩泓位列程派五小名旦。专家曾评价:“李佩泓的表演保有程派‘声断意连’的含蓄之美,又融入现代戏剧的心理写实,让百年老戏焕发人性的温度。”
“演唱得自然、流畅、舒服,给观众美感,音准很重要,声音颤抖、哆嗦,就是不迖标。”李佩泓坦言,“学戏是要静心耐得住寂寞,才能悟道。我相信艺术到一定阶段,沉淀以后,观众再翻出来看,还是能知道谁高谁低。每人欣赏的水准不一样,自身水准也不同。京剧从谭鑫培先生那一代走到现在,一直不停创新,但讲究‘度’。变成秧歌舞,就失去京剧的底蕴。我们变的只是外在,根与内核要给观众最大的美感。”
2017年,李佩泓从天津来到上海,成为上戏戏曲学院院长。“教学相长,节奏、声音的把控,情感的运用,学无止境。” 李佩泓把自己近50年表演经验融入教学,“老师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每一代演员踩着巨人的肩膀前进,学流派的基本法则,技术脉络一定要清晰。”
李佩泓与学生
唱了30年《锁麟囊》,最难的是什么?李佩泓说,“所有行当隔山不隔岭,道理相通。京剧表演最难的是要‘附体’,所谓附体就是演员通过节奏的变化来把控和演绎人物,艺无止境,我尚在努力之中。《锁麟囊》乃至程派的表演法则,我苦学苦练了几十年,才参悟到三分。”如今,她毫无保留传授给学生:“表演与角色个性要匹配,技术更要紧紧跟着人物的情感走,表演的根和内核要给观众最大的美感。”
李佩泓的女儿17岁了,正在上海戏曲学校学习京剧,主攻梅派。“她在打基础,我都没大管过,完全扑在学院里。”
当院长8年,李佩泓的学生遍及北京、上海、南京、长沙、天津京剧院团。作为博士生导师,她还在带博士。李佩泓首创以双大纲、双桥梁、双身份、双课堂、双师资的“五双”教学改革新模式,成为全国艺术类高等教育领域的一项创新实践。这几天她生病了,仍在忙着毕业生就业问题。
李佩泓带领学生塑造穆桂英
李佩泓要求学生们上台演戏千人千面,“薛湘灵与穆桂英个性迥异,《三娘教子》与《春闺梦》又不是一个个性,千人千面需要老师引领,自己常年积淀,文化熏陶。出一个艺术家太难,角色情感怎么运作,很多有法则。过去,有些老先生不传道也不传法,就跟着他唱,窍门不告诉学生。我自己体会,然后把所有窍门说给学生。上戏PT计划请了许多艺术大家,掏心掏肺把一身所学倒出来给学生,令我特别感动。”
戏曲演员之难,学戏只是第一关,进入院团,从舞台龙套一步步走到中央,又是经年累月的酸甜苦辣。“成长的路都是艰辛的,有的人付出了,还得不到。”回顾近50年演员路,李佩泓说,“自身要强,更要有自信。我每年都给自己设定目标。当时《锁麟囊》彩排,团里没有给我做服装,我自己攒钱,去北京找人设计薛湘灵的戏服,从颜色到花纹,前后修改了7次。”
“真诚,阳光、善良,我对任何事情都是朝前看。” 李佩泓笑言,“年龄一甲子过了,如今的我在顺其自然和积极探索的辩证关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