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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侠走了,讲一位赵迷铁粉的痴情往事






 阿舒的话: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天使望故乡”,发表时编辑改了标题,我在这里坚持一下自己起的原标题。这个版本和望故乡版本相比略有增删,并且增加了相关图片,希望大家阅读愉快。谨以此文送别赵奶奶,并献给所有喜欢她的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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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97岁的赵燕侠去世,京剧最后一位流派创始人永远离开了我们


赵燕侠是当年北京京剧院“五大头牌”之一,报一报其他几位的名字,就可知她的分量:马连良、谭富英、张君秋、裘盛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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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人知道赵燕侠,是因为阿庆嫂这个角色。1964年,赵燕侠首演革命现代京剧《芦荡火种》,后改名为《沙家浜》,阿庆嫂也成为赵燕侠最为人熟知的舞台形象之一。


这个角色的获得,源自一个人对赵燕侠的欣赏,但也是这个人,因为一件毛衣,让赵燕侠随后陷入浩劫之中。这个人,就是江青。1964年元旦,江青和赵燕侠第一次见面时说:“我认识你赵燕侠!我看了你所有的戏。你是苦出身,我也是苦出身,因此我愿意来看看你……”为了帮助赵燕侠塑造好阿庆嫂这个角色,江青特地从上海调来在沪剧《芦荡火种》中饰演阿庆嫂的丁是娥辅导赵燕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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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侠饰演阿庆嫂


之后,江青在上海人民大舞台审查阿庆嫂的B角,她将自己穿的一件毛衣送给赵燕侠,警卫员说:“首长说,借给你,如果不嫌她脏,你就穿。”赵燕侠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怪,于是没有穿这件毛衣,结果过几天看戏,江青发现赵没有穿毛衣,就大发雷霆,据说,这是赵燕侠“倒霉”的发端。再之后,一次中南海舞会,江青看到赵燕侠与刘少奇跳舞的时候讲话,便问赵燕侠:“他(指刘少奇)跟你说什么了?”赵燕侠说:“主席说我演的阿庆嫂……”还没说完,江青瞪大眼睛:“什么主席?说清楚是你们主席,还是我们主席?”


这些轶事,后来赵燕侠上《鲁豫有约》节目的时候,说得更生动,我在此不一一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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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要讲的赵燕侠往事,来源于我二十年前认识的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姓吕,和赵燕侠年纪相仿,他捧赵燕侠的年代,是194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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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2007年去香港TVB新闻部实习,在港期间认识了这位吕先生,介绍人是上海这边票房里一位喜欢唱黄桂秋的老爷爷,他们是辅仁大学的同学。我看过吕先生年轻时候的照片,灰砖墙前站着的年轻人肩头落着槐花,法兰绒西装,领带结打得紧实,铜制校徽,最瞩目的是一双大眼睛,水汪汪。“老吕那时候登样。”老爷爷说,吕先生太太已经去世,儿女去了美国,现在一人一佣一狗,有大把时间。


他奉上一封介绍信,我就这样懵懂地打电话,吕先生果然爽快,立刻约我某日上午,在陆羽茶室饮茶。报了名字,那位平时对我爱答不理的经理笑脸迎人,迎我去一张台,吕老先生背朝着我,照片上的法兰绒西装少年显然已经不穿西装了,甚至有些佝偻,一件灰扑扑的羊绒衫,半新不旧,像南货店陈年的云片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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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茶室老照片


他坚持站起身来,笑眯眯和我握手,叫我李小姐,大眼睛好像也不那么大了,大概因为垂垂老矣,只看得见眼皮上的皱纹,像层层沟壑,他的头发稀落落,可是铮亮,一律朝左梳,努力遮盖着头上的空白,大概是老派绅士最后的倔强。他的手真软,倒不像做了一辈子的工程师。


戏迷之间的交往,有时只需几句话,就可以从素昧平生变成久别重逢,不分男女,无论老幼。我和吕先生年纪差了大半个世纪,可是十分钟之后,仿佛我成了他大学时代的小师妹,就着一盅两件(我甚至忘了喝我最喜欢的南北杏白肺汤),我们谈起一个个京剧大师的名字,一老一少,显然都有些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味道,士丹利街上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我们又回到了老北平,那双四十年代曾经在广和楼发亮的大眼睛,如今蒙了层正阳门箭楼檐角积的灰,可是讲起一个名字,眼睛忽然又睁大,所有沟壑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他带着点急切地问:燕侠还在唱戏吗?


我们谈论起的是当时即将举行的重阳节老艺术家京剧晚会,筹办人之一是戏曲评论家和宝堂老师。和老师也是《自成一派:赵燕侠传》的作者,他一直和我说赵燕侠的好,推荐我听《沙家浜》的“风声紧”,我不以为然,对着吕先生,也难免大大咧咧臧否了几句,吕先生说我不懂经,又补一句:“赵燕侠的好,必须要现场听,才能听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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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重阳节,赵燕侠的上台让所有人都激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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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先生第一次听赵燕侠恰好是60年前,整整一个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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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不久,他正在辅仁大学读书,但是并不算好学生,喜欢玩乐,他和同学到北海去溜冰,上漪澜堂喝茶,谈谈讲讲,所有钱都用来供养一个爱好:听京戏。


那时候的戏迷和今天的粉丝差不多,今日饭圈的行为种种,其实都是从前老前辈们玩剩下的,综合一下徐凌霄、丁秉鐩诸位老先生和张文瑞《旧京伶界漫谈》等各种资料的说法,有以下几种:


文捧:“找名流做诗,找贵人题匾,酸酸溜溜,吹吹唱唱,标榜一气”。散戏路上就要开始构思,回家不睡觉赶紧写吹捧文章,要赶当晚就送至报馆,有的甚至航空邮寄至沪上等大码头,为的是文章见报,给角儿提气。(放到现在就是控评和买热搜)


前台武捧:成群结队包厢占座儿,角儿一出台,先齐声来个好儿。不管角儿是唱是念,必定一句一个好儿。角儿一下台,捧角儿者全体离席。在他们眼里只有心仪的角儿,若是多瞧了别人一眼,就好比烈女失身,罪莫大焉。这种捧法,要人多势众,豁亮的嗓门,整齐的脚步,有指挥如意的队长,有步伐整齐行动敏捷的选手,所以叫做武捧。(现在的粉丝好像也喜欢在拼盘演唱会拍摄自家爱豆退场后的空座位以昭示爱豆粉丝之多,这是标准武捧。)


后台捧:通过关系向戏园子老板和管事施压,把角儿戏码儿往后排,能唱大轴儿绝不派压轴儿,能唱压轴儿绝不来倒第三。海报排序尽量靠前,名字写得大如斗。(现在就是撕咖位和撕一番)


吕先生作为一个大学生是让家庭骄傲的,可是,作为戏迷,他的捧角儿派别就有点纨绔了,因为他爱看“坤角儿”(女演员)


而赵燕侠,就是1947年北平顶红的坤角儿,“我比她小一岁,那时候,大家都好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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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捧角,就需要从听戏买票开始。那时候买票也和现在差不多,一种是黄牛卖票,会比正规售票便宜一些,但如果找黄牛,就没办法表达自己“捧角儿”的心情,一定要找戏院正规途径,买贵价的第一排,“坐第一排听《玉堂春》,到‘会审’时,玉堂春跪着冲你唱,几乎可以闻得见她身上的香味道”。


这么说几乎有些猥琐了,但吕先生讲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洋洋得意的。他说赵燕侠的长相和一般坤伶不一样,“我一眼就看得出,这个女子身上有点烈性的”,她的唱也是如此,她虽然是荀派弟子,但是唱腔里“荀味”却不多,用的是传统青衣的唱法,因为嗓音很高,与其说甜,不如说脆,像北平的脆柿子,“我听不了言慧珠,像你们上海的雨,滴滴答答的,湿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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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先生买了贵价的第一排座位,并不只是去听的。开戏之前他也要喝茶润润嗓子,甚至不敢多吃,为的是一会儿“喝门帘彩”,所谓门帘彩,就是主角一出场,台下兜头的第一声“好”,这个“好”字非常讲究,须带腔儿,字头、字腹、字尾一个不能差,我少女时代去看言兴朋的戏之前,还费劲和一位老先生学过,拐弯儿带钩儿,满宫满调,十分考验中气,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口,羞耻感太强,可能我爱得还是不够。


吕先生毫无羞耻感,每次都带头叫好,为的是给自家角儿拼一个“场面”。但是吕先生奇怪的一点是,这样卖力,戏唱完了,却不敢去后台,当时他有几个同学早就在后台认识了赵老板,有一位甚至已经吃过“赵大妈”(指的是赵燕侠的母亲)的馅饼了,他花钱最多,叫好最响,可是一说去后台认识真人,他就是发憷。


有一日去中山公园来今雨轩喝茶,一个同学说,要不要去小赵家里看看,他们家住的不远,就在南长街北长街交界。吕先生心扑通地跳,热茶好像一下子涌到喉头,他本能要拒绝,可是这个诱惑太大了。那天好像格外生了勇气,一咬牙,跟着去了。他记得赵家的院子不算那种四合院,狭长的,客厅里倒是蛮亮堂,招待客人的是赵燕侠的母亲,先泡茶,又摆南货点心,客气说随便吃点。一会儿,赵燕侠出来了,吕先生一愣,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女伶打扮,倒有些女学生的样子,“后来我到了香港,记得前些年他们说林青霞是玉女,我心想,你们没见过真正的玉女,赵燕侠才是呢!”(这当然是吕先生的痴心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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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侠便装照


那个带他去的同学显然是常来的,“赵大妈”“赵大妈”的叫着亲热,又故意对着赵燕侠说:“你见过老吕的吧,每晚坐第一排当中的那个。”赵燕侠笑着却不答话,可是她看吕先生一眼,吕先生说,只是一眼,“我就知道,她认出了我,那许多个夜晚给她叫的好,她都记得”。


我有点怀疑这是吕先生的一厢情愿。


我以为接下来的发展是才子佳人后花园,粉丝见到了爱豆,从此交往起来,没想到,吕先生只去了一次赵家,从此仍旧是每晚戏院见,只偶尔去后台看看,也不多话,怕打搅她扮戏,有时候遇见赵大妈,她总要客气地说:“您又破费买票,打个电话来,咱们给您留座。”可是吕先生不,他永远买票,买第一排。



我有些不解,天天看赵燕侠,难道不会厌倦吗?吕先生显然觉得我问得蠢,他说赵燕侠的武功很好,除了看文戏,她的武戏也好。这倒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汪曾祺也有这样一段,证明赵燕侠的腿功确实好: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和她关在一个牛棚内。我们的“棚‘在一座小楼上,只能放下一张长桌,几把凳子,我们只能紧挨着围桌而坐。坐在里面的人要出去,外面的就得站起让路。我坐在赵燕侠里面,要出去,说了声“劳驾”,请她让一让,这位赵老板没有站起来,腾地一下把一条腿抬过了头顶:“请!”前几年我遇到她,谈起这回事,问她:“您现在还能把腿抬得那样高么?”她笑笑说:“不行了!”


——汪曾祺,马谭张裘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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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侠在家中练功


吕先生甚至会看出上了台的赵燕侠心情不好。虽然台上的红娘是娇俏的,他觉得她眉梢有瞬间的愁容。他听说她那段时间有些不开心,她的父亲有时候会打她,又看到报上有新闻,说有个唱武戏的演员和她去看电影,结果在电影院里偷偷接吻,小报报了出来,她的父亲气得要报官。吕先生看了很受刺激,他几乎要去给那个武生泼大粪,又想“砸折了他的大腿”(当然没有去),坤伶在当时生存不易,需要面对很多恶意,但是吕先生认为,那些花边八卦,一定都是小报杜撰,因为赵燕侠这个女子,“一定是个烈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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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查了报纸,发现吕先生的记忆力真好,那时候确实有“电影院强吻”的花边新闻


吕先生举的例子非常“粉丝化”,他说同样演《纺棉花》这样的玩笑戏,别人上台念:“我那当家的不在家,叫我每日思念他。”赵燕侠上场念:“清晨起来上学堂,不爱念书爱皮黄,花旦学的是荀慧生,老生爱听马连良。”——“这个格调就比别人高”。我知道他说的这个别人指的是另一位演《纺棉花》颇为有名的坤伶童芷苓,于是告诉他,其实当时赵燕侠演《纺棉花》,那架纺车还是和童芷苓借的,他听了不响,我知道他心里有个疙瘩,是关于童芷苓的。


一年之后,童芷苓来了北平演出,之前一起捧赵燕侠的几个同学都转投了童芷苓,只有吕先生“从一而终”,可是他和她的交往始终仅限于台上台下,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再去一次她家,有一次,他甚至看见她骑着自行车打长安街过,“像燕子一样。”“你和她打招呼了吗?”“没有,但是她好像看见我了,冲我笑了笑,我们是君子之交。”


1948年,吕先生大学没读完就离开了北平,他的“捧赵”生涯只有一年多,当时以为可能没几日就会回去的,没想到从此关山阻隔,蓬转天涯成故土。


不过,这却不是吕先生最后一次见赵燕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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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周恩来总理提议组建京剧演出团出访香港,向香港人民展示新中国戏曲改革的成果,同时增进与内地的交流。这个演出团主要由北京京剧团的阵容组成,主演为马连良、张君秋、裘盛戎、赵燕侠、李多奎、马福禄等。顾问姜妙香,艺术指导是俞振飞和言慧珠。


北京京剧团于4月16日由北京出发,在广州休整学习一周。4月26日离广州到香港。6月24日返抵广州。在香港演了一个多月,场场客满。马连良、张君秋、裘盛戎、赵燕侠四位名演员的演出场数,分别为:马二十七场,张二十六场,裘二十八场,赵十八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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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港澳演出团主要演员合影


为了迎接这次演出,当时香港报纸上有很多相关报道,我甚至搜到金庸写的一篇:


我在上海看过赵燕侠的《红娘》《红楼二尤》等戏,在天津看过《荀灌娘》《铁弓缘》等戏,她走的是荀慧生路子,但嗓音近荀之甜,稍稍有点邪派高手的味道。解放后她曾被许多文艺批评者猛烈围攻,说她的表演“黄色”,但赵燕侠依然故我,不接受批评。最近我买到她所唱《叶含嫣》和《碧波缘》两面唱片,那是唱得更加放纵,更加的自由自在。如果她能在香港上演《叶含嫣》,如果她能摆脱“我是国家的代表演员,必须庄重严肃”的思想,则其大大轰动,绝无疑问。


——金庸,邪派高手赵燕侠


演出团住在弥敦道,只能团体行动。吕先生记得当时每晚都只上一个“头牌”,如果马连良演,赵燕侠就不出现,那时候大家都争着要看张君秋和马连良,母亲是马连良的戏迷,他陪着买了头排的座位;到赵燕侠演出,他买的是第二排当中的票,一个人看,当天戏码是《玉堂春》,扮演王金龙的是姜妙香,这个戏吕先生之前不晓得看了多少遍,但这次仍旧激动,激动到苏三那句闷帘的“苦哇——”一出来,他居然忘了叫好,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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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香港演出时的评论


前尘往事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浮现眼前,他记得她有一件“守旧”,是淡青色梅花夹杂着燕子呢喃穿梭的;他记得在北平最后一次听她的戏是《大英杰烈》,可是那天并不曾想到之后就要离开北平,连道别的话也没来得及说;他记得她有个弟弟,颇为活泼的,现在应该也是一个小伙子了……他在一瞬间想起许多细节,可是再一睁眼,看见台上一个中年妇人走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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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侠与弟弟赵元侠


他当然认得她,尽管她胖了,嗓子却没有变,不需要地麦,张嘴,仍旧是脆生生的。


“脸朝外跪,慢慢讲来。”舞台上的苏三跪了下来,正对着他的方向。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但是香气完全闻不到了,他感觉她眼神瞄到了他,愣了一下,“我知道她看见我了,可能也没想到,在这里还遇到故人。”


戏演完谢幕,吕先生站起来热烈鼓掌,他好像恢复了从前的那种小伙子的热情,带头叫了一声地地道道的“北平式叫好”,二十年来港的不易,怀乡的伤感,音书断绝的揪心,都被这声好给洗涤一新,他在一瞬间恢复了所有活力,好像仍旧是从前痴迷的粉丝,好像明天就可以回到校园,做继续读书的少年郎。


但是赵燕侠完全没有看他,她的眼睛里望向前方,虚无地略带形式感地鞠躬、微笑、点头致意。


我有点为吕先生不平,但是吕先生却说,那时候,她也不容易,人远天涯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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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侠香港演出《玉堂春》剧照


他当时心里肯定是有点介意的,因为这之后不久,36岁的吕先生相亲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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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香港回上海的时候,又和吕先生约着饮一次茶。我说去北京的时候会留意,要是有能见赵燕侠的机会,一定给他带好。吕先生很高兴,要塞给我红包,叫我代他买礼物用,我当然谢绝,只说能遇到一定告诉他,到时候再计较。


回来以后,读到《大成》杂志里一位和吕先生同时期“捧”过赵燕侠的今圣叹先生写的回忆录,他也在1963年看了赵燕侠的现场,其中许多细节,倒是和吕先生说的差不多,赵燕侠的青年粉丝确实不少,这位今圣叹先生后来“转投”了童芷苓的戏迷阵容,这大概就是吕先生说的“坤伶骑墙派”。后来,我真的有机会见到一次赵燕侠,人很多,老太太很严肃,几乎不笑,说出来几句话也是硬邦邦的,但是有一些冷幽默。记得那天有人问她排《红岩》的事情,她说那时候为了体验生活,大家都去重庆渣滓洞,戴上镣铐关了一星期,十几个人睡在稻草铺上,每天只吃两个窝窝头。旁边有人搭话说“那时候您真敬业”,她回怼一句:“根本没用,照这样说,难道要杀过人才能唱《坐楼杀惜》嘛!”有戏迷送了她一大桶德国黑啤,她才脸上有了笑,大声说:“我这都快喝出啤酒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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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想起来吕先生说赵燕侠的父亲赵小楼是酒鬼,每天都是醉醺醺的,看来父女之间,还真的有某种默契


但是我已经没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吕先生了,我回沪后几个月,吕先生就住院,听说颇吃了点苦,还好折磨的时间不算久即去世,到最后,他终究没能再回北平。


后来,每当再听到田汉创作的《白蛇传》中赵燕侠那段著名的“亲儿的脸”,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吕先生,那些遥远的旧戏园子,那一声浸满少年意气的叫好,仿佛依旧回响在长安剧院的旧檐下,在士丹利街的黄昏里,也在赵燕侠最终落幕的背影之中。


赵燕侠走了,那个属于他们的戏曲黄金时代也悄然远去。吕先生讲述的故事,像猩红色的帷幕,层层叠叠,藏进岁月的褶皱中,再无人抖开细看。如今的剧场里,荧光棒取代了茶盏,热搜淹没了戏单,那些为一句唱腔彻夜写诗的痴人、为一袭水袖倾尽家财的票友,早已随赵老板的“脆嗓”一同消散在风里。


汪曾祺写她抬腿过顶的刹那,金庸称她“邪派高手”的狷狂,终究成了故纸堆中的残章。戏迷总说“现场听才懂她的好”,可那个需要“现场”的时代,早已在推杯换盏间悄然退场。如今的我们,只能隔着屏幕截一段“风声紧”,叹一声“远山如黛”——


“人一走,茶就凉”,空余一阵风,留待我们这些戏迷们一声叹息:那个时代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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