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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拍这个片子时,我几乎也动了卖港险的念头。
免除年龄焦虑,又能赚钱,又能续签拿香港身份也太香了吧?但是,港险代理人朋友圈里的那些奖杯、礼服、海景、米其林餐厅又闪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真这么好赚?会不会有些浮夸?
所以当我们在深圳,见到曼荔一件白T,头发睡得翘起角来,身后还有几十个箱子瘫在客厅,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成为港险代理人之前,曼荔一直在互联网大厂工作。但是人到中年,35岁的职场危机摆在眼前。于是,曼荔在疫情期间申请了优才计划,一解封就过关赴港考保险代理牌照。
在曼荔身边,摄影机很难停下来(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做导演的我有素材焦虑不敢喊cut)。她就像一阵旋风,不断改变故事走向。
哪怕是搬家,她也可以一边打包,一边微信处理工作、电话联系搬家公司,间隙不忘维护亲子关系,或大肆表扬,或拿出小马宝莉卡“利诱”。我很喜欢看曼荔的家庭互动,尽管耳边难逃各种尖叫,但你的心会柔软起来。大女儿妞蛋会悄悄打开电风扇转到我们身后,双胞胎吉祥如意把星巴克logo叫老巫婆,还在家里跟我玩躲猫猫。
在这样的情境中,也很能理解曼荔举家赴港的选择:通过“优才/高才计划”来港,能为孩子争取香港DSE考试还有华侨生联考资格,同时享受国际化教育资源,避开内地高考竞争。对于曼荔这样的三娃家庭,子女教育一定会是家庭重心。
但开始跟拍工作内容时,我整个人一下子就绷直了。当晚,是曼荔港险团队的新人聚餐。团队聚餐基本都安排在深圳,毕竟在香港,一碗白饭18港币。拍前我兴奋地跟摄影师小郭老师讨论,可以把摄影机放在餐桌转盘上,镜头转到谁就轮到谁自我介绍。结果到了餐厅,一桌人算上曼荔也只有三人愿意出镜。
曼荔的团队有200多人,几乎80%在大厂待过,腾讯、阿里、字节的都有。一位前鹅厂人说,她问过很多大厂朋友最近生活怎么样,他们都说“还在苟着”,但她不想苟了,“我想创造自己的故事”,拿香港身份或许会是另一个出路。
其实拍摄过程中,我始终为这些人的高能量所折服。但我自己“也想卖港险”的念头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我不确定。
可能是跟拍五天两人就累到崩溃,摄影小郭老师暴瘦7斤;或是香港物价高企,只能到处蹭饭降低拍摄成本。也可能是代理人建议你要在各个群里把备注改成“香港保险找某某”,或是了解到他们可能需要买二手保时捷买假名牌包打造人设,哪怕是i人也要规定自己每周末出去社交自我推销……
熟练的保险销售员需要学会精准打量一个人的经济水平,这种技能几乎会内化为成熟销售的肌肉记忆。“如果看到人就会自动判断Ta的钱袋或是资源,交往会不会不够真诚?”我问曼荔。她说:“这是一个商业社会,我觉得不应该从道德制高点上来批判图钱。而且在这个行业如果你只是图钱,没有其他能力的话,其实你也图不到这个钱。”
自问我确实也很缺乏图到这个钱的能力。曼荔是有的。她像当初做互联网运营那样,每天看保险销售数据,拉群运营私域流量,带动团队一起做社交账号,开直播,还能在地铁或家或餐厅随地大小班。两年升至公司区域总监,一举成为公司最强新人,42岁的她,看起来比我有干劲多了。
当我问起公司进门处满墙的奖杯、不同姓名的荣誉胸牌时,她说,保险行业的确是毫不吝啬给奖励和鲜花的行业,那是因为这份工作真的非常琐碎,太消耗能量了,必须不断收到正反馈。
曼荔确实也是真诚的。拍采访那天,她换掉了白T穿着黑色连衣裙。这是她干港险之后才买的,此前她一年四季穿着鹅厂文化衫,直到有一天参加保险公司活动,她踩着凉鞋被拦在门外,才意识到不妥。在香港,后台同事也每天穿着西装、衬衣、皮鞋。销售行业,更需要打造精英人设。“不管怎样,你至少看起来得是专业的。”曼荔说。
但她同时还有种不在意他人看法的勇气。在香港,她去任何店,直接说普通话没有任何别扭,在街上也会放肆大笑。这让我想起上次来香港,我操弄着多邻国学来的粤语和店员结账,结果人家粤语问我要不要袋子我当场死机的困窘。
而我们在香港街头拍空镜,看见主打低价的COTTI咖啡、蜜雪冰城开得风生水起。耳边不时飘过普通话,眼前是一个个空置的铺面,一张张招租广告、就业宣传海报……这一切分明也在提醒你:香港确实变了。
汉斯曾经也是个港险代理人。
当年港校毕业的他留在香港卖保险,花一万多住在香港“鸟笼”房,每天跑深圳拉客户,最终入不敷出,离开香港。五年后,30岁的他从内地金融大厂裸辞,花了两三个月,终于在香港找到做港险培训讲师的工作,收入翻倍,但依然住在深圳,每天6:45起床,眼睛一睁就想着过关的事。
镜头前的汉斯总是展露笑容,尽管他也总在抽烟。尤其是下班去上CFP课程进修的那个晚上,抽掉了三根。“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值钱呗。”进教室前,汉斯又点燃一根。
汉斯害怕失业。他还怕回到一个有毒的工作环境。
他在香港给大家培训上课,一向对自己要求严苛的他,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够好,但同事和领导纷纷来称赞,这是汉斯之前工作五年都很少有的经历,而且,“他们觉得你说得好,也不会把你往死里用,而是会邀请你有空的时候再去帮忙做一下分享,我觉得这才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交流。”
事实上汉斯的年薪是我的5倍,但汉斯依然焦虑。我忍不住想,那要赚多少钱,才能缓解焦虑?这个努力有尽头吗?
我去问10岁的妞蛋,你有什么愿望?她说希望刮彩票中大奖,就可以在香港愉景湾买一套大房子,把所有人都接过去,那里能看到更多海。
我又问妞蛋,你最近一次感到幸福是什么时候?她歪过脑袋,看着我:“在家就很幸福。一起看电视,一起踩楼板,一起大吵大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幸福。”
嗯,刮彩票发财这条路似乎也更适合我。祝福我们都能常常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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