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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工地” 往事

义马矿区的人都习惯把原义马矿务局机关所在地称为“东工地”。

这里原本是一大片北高南低的荒地,沟壑纵横,杂草丛生,无人居住,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地下却埋藏着丰富的煤炭资源。1958年3月,义马矿务局成立,矿务局机关就设在陇海铁路上的义马火车站附近。1959年10月,义马矿务局北露天煤矿在这里开工建设,大批施工人员及设备进驻这里。因没有地名,称呼起来很不方便,北露天煤矿的施工现场从方位上看在义马矿务局机关的东边,逐渐就有了“东工地”的叫法。久而久之,“东工地”就成了这里的地名。

“东工地”的范围最初很小。1962年,义马矿务局机关迁到此处后,又陆续成立了许多生产辅助单位。1970年又成立了义马矿区政府。1981年,义马矿区政府撤销,成立了义马市,义马市委市政府的所属机构也在这里办公。“东工地”逐渐繁华起来,建起了百货楼、银行、招待所、医院、俱乐部、灯光球场、家属楼等,成为义马矿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1981年,我从冀中平原来到豫西山区,跟着在义马矿务局工作的父亲到矿区中学读书。

刚到“东工地”生活的时候,我晚上睡不着觉,经常失眠。因为北露天矿剥岩排矸,年代久了,就堆成了一座矸石山。矸石山越堆越高,蒸汽机车冒着白烟喘着粗气,一台在前面拉着十几节车厢一点一点慢慢往上爬,另一台在后边推,发出“咣、咣、咣”的声音,看上去特别费劲,感觉比牛车还慢,不时发出几声嘶鸣,夜里声音特别大,传得也特别远。我不习惯这种动静,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埋怨父亲把我带到这破地方来,吵着要回老家。父亲说,可不能看不上这个矿,它养活着上万口人哩,习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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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80年代的“东工地”

北露天矿的工人说话底气特别足,很多人都是东北口音。为支援北露天矿建设,从辽宁的阜新、抚顺及内蒙古的平庄等矿务局成建制调来了不少技术工人,我的父亲就是从平庄矿务局调过来的。他们都自豪地称北露天矿是关内最大的露天矿。后来,我才知道“关内”指的是山海关的南边,北边就是东北了,当时“关内”露天矿特别少。

我有几个同学也是北露天矿的工人子弟。不上学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到北露天矿的坑边玩。我们蹲在坑边,看电铲嗡嗡叫着往车厢里装煤,看纵横交错的铁路线,看蒸汽机车嘶鸣着往来穿梭,看矿工忙碌的身影。因为样板戏《红灯记》里的李玉和手里总提着一盏信号灯,行走在火车站和铁路线,所以我们看到拿信号灯的工人,就由衷涌出一种敬佩之情,忍不住多看几眼,想象自己手里也提一盏信号灯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蒸汽火车每天会在几个固定时间鸣笛,熟悉的人听火车鸣笛就知道几点钟了。排矸的火车要经过一个路口,火车通过的时候把路口拦住,等火车过去了再放行。后来就修了两个涵洞,火车在一边通行,人从另一边穿行,两不耽误。“双涵洞”也成了“东工地”的一个地标性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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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工地”的“双涵洞”

我们有时也跑到铁路上去闲逛,沿着钢轨走,看谁走得远且不掉下来。油浸枕木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远远地看到火车“呼哧、呼哧”开来,我们就站在铁路边。喷着蒸汽的火车从我们身旁缓缓通过,火车司机探出半截身子向我们摆手,嘴里喊着什么,却被火车的声音淹没了。拿着信号灯的工人师傅过来,让我们离铁路远点。

时间长了,我觉着沸腾的北露天矿其实就是一幅壮美的风景画,也习惯了蒸汽机车的嘶鸣。那时候,天热了没有空调,到了晚上,人们就扯张凉席到外边有路灯的地方纳凉。大家把凉席铺在地上,几个人听着蒸汽火车的轰鸣,或下象棋,或打牌,或闲聊,如果听不到火车的动静,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四处打听是怎么回事。

一条南北方向的主干道穿过“东工地”,是个大斜坡。主干道的两旁有矿工俱乐部、灯光球场、饭店、邮局、百货楼、照相馆、学校、医院、菜市场、招待所、党校、门市部等,还有豫剧团。这里每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俨然一座小城市,很是繁华热闹。

我最喜欢去的就是俱乐部了。俱乐部是“东工地”的文化娱乐中心,工人和家属们没事了,都会到俱乐部转一转,或打牌,或下棋,或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

下象棋是最有意思的。两个人下棋,一群人围在一起观看,还不时帮着支招,吵吵嚷嚷,经常争得脸红脖子粗,那架势跟吵架差不多。

俱乐部每周都会放几场电影,矿务局的豫剧团等文艺团体也经常在俱乐部演出。大门口边上的橱窗内,总会张贴一些文艺演出或电影预告,还有电影宣传海报。放学后,孩子们也成群结队往俱乐部跑,在广场上追逐嬉戏,就连附近农村的村民也经常到俱乐部看电影、看演出。

印象最深的是放映《少林寺》,一天连着放映几场,场场爆满。我们买不到票,俱乐部门口挤了一大堆人,连民警都来维持秩序了。进不去,就只能站在俱乐部的广场上听声音,里面银幕上激烈打斗,我们在外面急得抓耳挠腮。等电影结束时有人开始往外出了,我们才赶紧挤进去看了个片尾。

春节期间的“东工地”是最热闹的。矿务局的各个单位都要组织社火活动,而且都有各自的拿手节目,扭秧歌、打腰鼓、划旱船、踩高跷、狮舞龙腾……轮流在俱乐部广场和矿务局机关大院表演。人们携家带口,人山人海,把表演的队伍围得水泄不通。孩子们挤不进去,就爬到旁边的树上看。矿务局的狮舞堪称豫西一绝,狮子滚绣球、走跷跷板、爬高杆等,惊险刺激,在中原“狮王争霸赛”中夺得过名次,还曾出国访问演出呢。

每年元宵节,“东工地”都会举办元宵灯会。主干道两侧都是灯,到了晚上,流光溢彩,灯火通明,大街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看灯的人。灯都是工人们自己加工制作的,有走马灯、生肖灯,还有展示矿井井架、巷道等的灯,极具煤矿特色。也有猜灯谜的,谜面写在彩纸上挂起来,知道谜底就把彩纸扯下来,猜对了可以领取香皂、牙膏、圆珠笔等小奖品。

在充满烟火气的“东工地”,居住的基本都是义马矿务局的工人和家属,走在路上经常碰到熟人,见面都会寒暄一番,有时也相互约着去品尝美食。因在“东工地”居住的人都是国企的职工或家属,手里“不差钱”,又来自全国各地,吃东西嘴都很“刁”,一般吃食在“东工地”根本“立”不住,但有几样美食征服了人们的味蕾,几十年来经久不衰。

在百货楼北头拐角处有一家卖牛肉烩面的小店,人们习惯称之为“百货楼牛肉烩面”。这里每到饭点就围满了人。大家排起长队,有吃牛肉烩面的,也有专门来喝牛肉汤的。不管面还是汤,都要放上一大勺牛油烹制的辣椒搅匀,这是美食的灵魂。此时的碗里,红亮亮的,香味扑鼻而来,鲜香醇厚。有的人没有地方坐,就蹲在门口,端着碗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半碗下去,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冒汗,酣畅淋漓。客人吃完一抹嘴,再擦擦汗,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还有一家烧鸡也很有名,因店铺在矿务局党校的后边,就取名“党校烧鸡”。“党校烧鸡”软烂脱骨,吃一口唇齿留香,回味悠长。家里来了客人或朋友小聚,“党校烧鸡”是必备佳肴。过节的时候,有的人一次买上几只,走亲戚送朋友。

北露天矿的月饼和麻花也是人们心心念念忘不掉的美食,尤其是月饼。最受欢迎的五仁月饼是那种大月饼,一斤有四个。虽然包装看上去极朴素,但咬上一口酥香甜糯,百吃不腻。原本每年中秋节才有卖的,由于人们平时也总惦记着想吃这一口,于是,北露天月饼就不仅仅是节日美食了,日常也卖。到现在,每到中秋节,很多矿上组织慰问职工时,送的还是北露天矿的五仁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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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工地”的澡堂

1985年,义马市所属机构都搬到新市区办公,只在“东工地”留了一个朝阳路办事处。1994年,义马矿务局总部机关和一些附属单位也陆续搬到了新市区。2018年,北露天煤矿因资源枯竭彻底关闭。曾经辉煌了半个多世纪的“东工地”逐渐衰落,年轻人为了生计纷纷离开“东工地”。现在再看“东工地”,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喧嚣,只有那斑驳残破的建筑在诉说着“东工地”的沧海桑田,而“百货楼牛肉烩面”“党校烧鸡”“北露天矿月饼”这些品牌美食却展示出顽强的生命力,都保留了下来,随着岁月的积淀,以独特的魅力依然保持着诱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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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义马矿务局电视台、煤质中心办公楼(黄色小楼)

年轻人对“东工地”的感情并不深厚,很快便将与“东工地”有关的记忆抛诸脑后。而我们这些曾在“东工地”工作、居住多年的老人却越来越怀旧。我隔三差五就到“东工地”转一转,在老街巷走一走,去故地看一看,抚今追昔,品尝老味道,回忆那永不磨灭的峥嵘岁月。

作者:杨晓东    版面编辑:刘玲玲
来源:中国煤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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