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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潮|明招寻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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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一夜,心里想着也该去明招寺看看那几株梅花了,再误几日,就得等来年了。

去明招寺赏梅,不仅只是它出名,更因是那里的梅花有一种别样的文化情怀。有人问,明招寺的梅花与别处的到底有什么不同?这还真如“道可道,非常道”,这个不同还真的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呢!总之吧,每年一到这个时节,梅的消息总会随着春风传出寺院,传到小城的街巷,传到八婺大地以及更远的地方……

周末恰好天气明媚。于是,我便如同去看望知己一般踏上了去明招寻梅的路。

还是与往年一样,梅开的季节把这千年古刹明招寺也变得车水马龙了。

络绎不绝的小车一辆接着一辆缓慢地驶向明招山,并井然有序地停驻在山门外,下车步行进入到寺庙。这些人流中有香客,也有游客,多半是来“踏雪寻梅”的吧?这些年“踏雪”是件奢侈的事了,尤其是春雪更是难得一遇,然而“寻梅”却是可以如期而至,不负春光不负卿的。当然,也不乏有对“明招文化”感兴趣的文人,在“寻梅”的同时,也想体悟一番明招文化的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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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山门,石板路的那头,是庄重而祥和的观音殿,观音低眉垂目,静静地注视着前来上香礼佛的众香客,护佑众生平安顺遂。

在智觉寺(明招寺)左手边的圆型拱门进去,便是南宋鸿儒吕祖谦的讲学之处,名曰“明招讲院”。入拱门,可看到有一株老梅树斜倚在斑驳的墙边,枝干虬曲如龙,树皮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枝头零星点缀着些许洁白的梅朵,像是从远方云游而来的几片雪花,又像是伫眷菩提的几枚白蝶。她们艳而不媚,刚而不烈,香而不馥,一切都是那样的刚刚好。

传说,东晋咸和年间,阮孚受任镇南将军,赴广州途中归隐于明招山。他舍宅建寺,在寺的周围植了数株梅。静待梅花开时,携手一代才女宋袆在此踏雪寻梅,清笛歌舞,诗酒花茶,隐逸人生好不快哉!五代时大和尚德谦修禅明招寺,植了数株梅,在梅开时,在梅树下烹茶悟禅,孜孜不倦地为小僧们讲经释义;南宋时理学家吕祖谦讲学明招也植了数株梅,八婺学子来明招求学,在梅树下吕子与学子们互相讨论《东莱博议》,为之答疑解惑……于是,“明招寻梅”便成了后人的一种文化习俗,代代相传。

此时,我伫立在老梅树下,心想眼前这株梅或许就是古时吕子种植的?呵呵,我不禁为自己的天真而笑出声来。岁月沧桑,战乱几遭,吕子讲学于明招山至今已有800余载,当年吕子栽种的梅花或已转世几轮了吧?其实,哪株是当年遗存下来的老梅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方让几代名士种植过梅花的净土。只要这方净土还在,梅的意蕴就在,明招文化的精神就在。

不经意间来到明招西苑,一条清幽的小径通向小山,小山门设有一门亭,上方牌匾书有“小兜率”三字,此处虽是小地方,却也是弥勒菩萨的一方净土,一草一木皆有佛性,而冬春之梅与夏秋之莲虽生于不同季节,其精神却遥相呼应,一阴一阳,一刚一柔,相生相济,尽显佛谛禅意。惠风拂面,清幽的梅花暗香轻柔地吹拂着我的发际,缓缓地流入我的心间。随风飘落的花瓣默默地躺在石径路上,把这条静静的山道变成了粉色的净土。人至此境,自然有一种淳淳的悲怜之心,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绕过去,生怕惊动了那些粉红凄美的梦。

“一声羌管何人见,无数梅花落野桥。”一生种梅、咏梅,又攻画梅而闻名于世的王冕,这两句梅花诗与明招梅花特别应景,所不同的只是“羌管”换了“木鱼”而已。此时,寺庙里悠扬的诵经声悠悠传来,渐渐弥漫在山间。

沿着梵音的方向,来到品茶悟禅之小屋,一张颇有的禅意之韵的茶席上,随意摆放着三两盘素朴的茶点,七八个婺州窑陶瓷茶具如同小和尚在听着师父的点化早课……

坐下,烧水,煮茶。这一刻起,仿佛外面的世界和人的心灵世界都同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水沸的声响和梅开梅落的声音。不一会儿,水开了,我取出自带的婺州窑品茗杯和自制的红菡萏茶,冲泡出一杯红亮透明的茶汤,菡萏茶香与梅花清香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一段格外沁心惬意的生活禅。时光仿佛停伫,唯有梅香和茶香在无声地叙述着岁月的流淌。轻嘬一口,甘甜略带丝丝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慢慢润开,闭上双眼任由香气在口中游转,而后缓缓渗入心扉。午后的阳光穿过梅枝,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风起时,花影摇曳,却听不见点丁声音。一只松鼠停在梅枝上静静地瞧着我……哦,这应该便是“禅茶一味”吧?或可否说是“梅禅一味”呢?

“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隐隐约约耳际疑似传来邓丽君的《踏雪寻梅》歌曲,婉婉约约,若有若无。我忽冒出个念头——若将这首《踏雪寻梅》用古筝曲表达出来,定会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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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斜阳,明招寺在暮色中更显幽深,一株株梅树愈发显得清瘦孤高,梅枝上的花朵在斜晖中泛着微光,像是为最晚离去的客人点亮了一盏盏小灯。钟楼传来一声声悠远的钟声,在静谧的山雾中荡开层层涟漪,瞬间又归于无声无息。起身时,见本清师从经堂出来向小兜率那边走去,想必禅师是寻梅悟禅去吧?

停车场已空空荡荡,人们早已离去,寺庙红墙上的光影渐渐暗淡下来,明招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可亲。我轻轻合上山门,悄悄带走两袖梅的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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