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想之年》一书讲述了作者在丈夫突然离世后的心理挣扎和丧恸,成为女性写作经典。
2.琼恩在丧恸中经历奇怪的幻想,如认为丈夫还能回来,这些幻想帮助她应对突如其来的丧失。
3.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琼恩逐渐接受丈夫离世的事实,开始面对自己的丧恸。
4.《丧亲之痛:反应、影响和看护》一书指出,失去亲人的人们可能会表现出特别冷静的未亡人效应。
5.通过阅读《奇想之年》,读者可以更深入地理解丧恸的复杂情感和过程,学会面对和应对失去亲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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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里里
原文经授权后转载自新京报书评周刊
原文标题:我们看见排山倒海的悲伤,不断得到,不断丧失
“Please help me to die...help me live to die.”
(请帮助我面对死亡……请帮我生活,一直到死亡降临。)
我在一个心理治疗师的学术讨论会上。我们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我们是一个分享的学习小组。我右手对面的的心理治疗师忽然说,我曾有一个来访者来的时候已经93岁了,这个老人坐在咨询室的沙发上,对她说:“Please help me to die...help me live to die.”(请帮助我面对死亡……请帮我生活,一直到死亡降临。)
她和这个来访者一起工作了三年,直到这个老人离世。
那一天这句话在我脑袋里挥之不去。我们在出生之后,成年之中,有无数人来告诉我们应当如何生活;却从未有人有机会告诉我们应当如何死去,如何面对必然来临的死亡,如何去面对丧失。
我们假装对死亡视而不见;生老病死、至亲的死亡,一句节哀顺变,假装生活就如常继续了。
而生活究竟会如何继续?
“你坐下来吃晚饭,
你所熟知的生活就此结束”
朋友送了我这本书,叫《奇想之年》。作者琼恩当时是个70岁的作家,她的丈夫在家中坐下来吃晚餐,忽然心脏病突发离世。“人生在一刹那间改变,而那一刹那稀松平常。” 琼恩在丈夫过世后的一年之中,着笔写了这本书。记录了她从那一刻开始之后一年,心里面经历的细腻地、排山倒海地情绪浪潮。
“你坐下来吃晚饭,你所熟知的生活就此结束。”
这句话像是书中的一条绳子,将所有经历至亲突然死亡之后的情绪浪潮和零散片段一页一页地串起来。她说,“丧恸没有隔阂。丧恸像海浪,像疾病发作,像突然的忧惧,令我们膝盖孱弱,令我们的双眼盲目,并将抹消掉生活的日常属性。”
但这些并不关乎“自怜自艾”。关乎死亡的巨变,随后来临的丧恸,你我都未曾学习过如何面对。
丈夫过世的第一夜,琼恩坚持不要人陪伴,想要独处。“我需要独处,这样他就能够回来。” 在这之后的几个月中,琼恩说自己在丧恸中的思维方式“犹如一个稚嫩的孩童,仿佛我的想法或是愿望能逆转故事的走向,改变最终的结局。”
她不肯扔掉丈夫的衣物,因为她觉得丈夫回来时候还用得上;她允许他们为丈夫进行尸检只是为了确认丈夫身上只是出了一些小问题,也许医生就能调整一下把他救回来;当朋友提醒她要通知《纽约时报》发讣告新闻,她想那要不要通知《洛杉矶时报》呢?纽约和洛杉矶相差几个小时,那在洛杉矶的时空中,丈夫是不是还活着?如果不通知《洛杉矶时报》发讣告的事情,丈夫的死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这些丧恸之中的奇怪的想法,是丧恸之中的“症状”,但也是这些奇想,帮助她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丧失。
而奇想之外,生活如常进行。琼恩安排一切后事,照顾在ICU的女儿,和媒体接洽,“如常”生活。
用“奇想”来抵御和消化痛苦
心理咨询中关于创伤的理论常这样讲:人们在经历苦痛的时候,要依靠幻想才能幸存下去。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擦亮一根一根的火焰,那幻想帮助她在寒冷和饥饿中捱抗。而当创伤的时刻过去,人们不断地从幻想中反复地回到现实,在幻想的补偿和现实的痛苦交替之中,慢慢处理哀伤和愤怒、哭泣和悲伤。
这是人本能的对自己的保护。幻想和奇想很重要,它们帮我们隔离海浪一般的情感呼啸,它让我们偶尔能够喘息而不至被完全淹没;它们给我们创造出一个空间,在其中我们等待伤口的慢慢恢复。
琼恩在不断地等待丈夫归来的奇想之中,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再会回来了。她多年来和丈夫在一起写作,她去丈夫的屋子里面合上一本书,忽然意识到那开着的书是丈夫留下的,万一那其中有丈夫留下的隐秘信息呢?
万一呢?
我不止听过一个人说过当他们经历了重要的人过世之后,反复地寻找各样的线索。从亡人生前留下的信息之中,从墙上的光影之中……“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万一呢。”万一这只是已走之人和我之间留守的秘密呢。
为“丧恸”画一个图谱
《丧亲之痛:反应、影响和看护》中说,“失去亲人的人们也许会觉得他们像是被包裹在虫茧或毛毯里;在别人看来,他们的表现像是能够挺得住。实则这是死亡的现实尚未穿透意识,令失去亲人的人们表现得仿佛尚且可以接受亲人的死亡。” 在他们身上发生的“特别冷静的未亡人效应”,让周围人以为他们尚能接受,他们按章办事,不哭闹,有理节。
然而这只是因为死亡这个丧失的消息尚未穿透他们的身体。
海豚丧偶后会拒绝进食,野鹅丧偶后会不停飞翔,不停哀鸣,直到迷失方向。人呢?会晕倒,会分不清楚方向,会听不懂别人的言语……研究中发现,这些活着的亲人,会出现各种各样身体、认知和情绪上的困扰。
这些“症状”被艺术家们描述,在诗歌和小说中有忠实的记载;但是却鲜有进入公众的认知。它们其实有章可循,可以被陪伴、被理解、被给予空间;而经历这些不幸的人们,不应该如散落的弹珠一般,独自关门度过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创伤发生之后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如何应对。我们不知道这些在我们生活之中发生的不幸,它们究竟在如何操纵自己的身体、脑袋、大脑中的神经递质。琼恩在书中提到一个细节,在她的丈夫过世之后,她的一个朋友每天送一碗粥给她。她说,她能喝粥。不必劝服她吃饭,只消在她面前放一碗粥,她会机械地吃下去。她说也不要“好心”劝服她扔掉不再有用的、“睹物思人”的物品,因为她还在等他回来,而她需要感觉到他还有可能回来,她的生活还可能回到从前。
尽管你们都认为这荒唐。可是你我都只能耐心等待。等待这些像浪潮一样的情绪来了走,走了来。期待每次浪潮来得有丁点不同,潮水褪去时候她的悲伤褪色了一点点。
去知道在现实中这丧失中经历了什么太激烈。所幸琼恩将这些用镜头一般的语言记录了下来。你看到当一个人遭遇丧失,她会在奇想中经历什么。
死亡和哀悼
人本主义的学者一直说,人生的几大主题:死亡、孤独、自由和意义感。孤独有些神秘的美感,自由充满力量,意义感就像政治课的老师……总是有些正面的意义感;而唯独死亡,死亡在其中像是黑暗中伸出一只手,你被捉住,悄声无息,你再也不见。
没有人愿意面对死亡,但我们在任何一个时刻都知道它在,我们用各种方式去试着抵御,而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在心理咨询室之中,我们几乎和每一个来访者谈及丧失和死亡。有的时候死亡的是一个曾经存在的人,有时候死亡的是我们精神中的一部分,有时候死亡和失去的是我们和他人的一段关系。我们在世上不断地获得,也不断地失去。我们失去一些固有的联结,我们失去一些身份,有时候失去一些脆弱的东西,有时候失去一些珍贵的。
每一处丧失,我们都要哀悼。我们哀悼失去的时间,哀悼错过的、本应得到却从未得到过的感受;我们总是渴望得到确定的感受、确定的答案:
圣经中说,“我现在被浇奠,我离世的时候到了。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可是这世上唯一确定的,就是死亡会到来,我们花一生等待他的降临。
好在我们可以“奇想”,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准备他的到来。
“向正常的生活态度
致以严肃的告别”
我的一个好朋友一年半前经历了挚友的突然离世,我最近推荐这本《奇想之年》给她。我想我大概从未能够真正理解在她的精神世界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经历了怎样的浪潮,但也许琼恩是懂的。朋友问我,琼恩最后走出来了吗?我问她怎么定义“走出来”?她说,不再感到抑郁。
没有人知道。
我猜想这些发生之事有时候像一块被烧红的铁块在你身体上烙了一下,伤口变成伤疤,伤疤慢慢褪色。可是它就一直亘在那里。
C.S.路易斯在他的妻子过世后写道:“我想我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丧恸的感觉就像悬而不决。它的源头在于那么多习以为常的冲动都受到挫败。” 多年来你已经习惯你对面有一个人,而现在全都变成了一道终极的沉默,一条又一条的死胡同。
我听在经历丧恸的朋友讲,有时候在万千思绪之后,觉得也许这是上帝给留下的礼物,教会他些许东西;有时候又觉得上帝为何如此残忍,这死亡的来临究竟是否真的有意义。这悬而不决的感受,即便你穿了衣服遮蔽,这伤痛就在那里。有时候抑郁和悲伤就会涌出来。这伤口、这伤疤它构成了你,构成了我。你扔不掉,也骗不了自己。
弗洛伊德在《哀悼与忧郁》中说,丧恸的行为“意味着要向正常的生活态度致以严肃的告别。”
对,致以严肃的告别。
万古而常新,永无穷尽
山峦会变迁,岛屿会消失;看不见的深水之下洋流涌动。
我读到过一个老太太曾经说:我到了这个年纪,经历了很多事情,做了许多尝试,现在只剩下死亡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尝试。我现在准备好去迎接死亡的来临了。
《奇想之年》自2005年出版之后,获奖无数,这样一本写“丧恸”的书,出乎意料地位居当年的畅销书高榜。我和你一样,并不知道后来的几年中琼恩的丧恸是否仍常如潮水中涌来,她也的确在之后的电台直播中失控哭得泣不成声。
但我想要分享给你的是,书出版的十年之后,琼恩以80岁高龄代言奢侈品Celine,成为当时国际“时尚新面孔”。媒体评价她:“才华出众、不拘于传统和些微的反叛。”
就像琼恩在书最后反复写道的一样:“正如太初直到现今,万古而常新,永无穷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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