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孙雯
打开一本书，我们通常会念及它的来处，但不会想到它的归途。
况且，大多数人拥有的图书数量，还不至于引发它将去往何方的考量。而对于拥有大量藏书的学者、作家来说，这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最近，北京日报的“艺绽”走进学者陈平原和夏晓虹夫妇的书房，向公众呈现了学人坐拥一座“书城”的状态。陈平原在采访中表示，家中藏书将捐给首都图书馆，目前，他们正在进行整理工作。
“艺绽”视频号截图
书房藏书，书中又藏有记忆。所以，对于藏书的拥有者而言，书房的意义便不止于书——学术的耕耘、学人的交游、前辈的影响……无一不在书中映现。
【一】
这则采访视频的热度很高，受访者与观者，都感慨于人与书的缘分。
比如，6卷本《中国近代期刊篇目汇录》是夏晓虹跑遍东西南北才得以集齐。上世纪八十年代，夏晓虹先是在北京购得五、六卷，又分别在兰州、上海、广州买到其余各卷。她特别提到了在广州买到的第二卷，当时这一卷的封底现在还贴着一个75港元的价签，说明它去过香港，没能售出，又折回内地。
又比如周作人的《中国新文学的源流》，它其实是一部讲稿的毛边本，出版于1935年，陈平原遇到这本书的时候，还剩下11本，6.5元一本，他全买下来了，后来分赠师友，自己手头还留有一本。
对于这些书，他们有自己的读法。夏晓虹做近代文学研究，《中国近代期刊篇目汇录》是工具书，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其放在书架的外侧，经常翻看；陈平原的书，比如已泛黄发脆的一套12本《胡适文存》，不用于平时的阅读，而是在查注版本的时候，用它作为对照。
前几天，陈平原到广州做客岭南大讲堂，与当地记者谈到捐书话题，他说，自己的书并不是专业藏书家的书，而是一般读书人的书。之所以将书捐赠给服务于市民的公立图书馆，是希望图书被得以保存的同时，还可以做一些文化活动，为当地市民服务。
【二】
那么，个人藏书存于图书馆，是否能发挥捐赠者预期中的作用？
在此之前，陈平原的部分书籍，也分别捐给了家乡潮州的韩山师范学院图书馆以及深圳南山书房·平原轩，对方有效使用和运营，让他对捐书这件事有了更多信心。
将大量个人藏书捐给图书馆，已不是个案。
四年前的春天，浙江作家汪浙成就将自己的万册图书、手稿，家具，收藏品，以及友人赠予的珍贵书画，捐给了家乡的奉化图书馆，建成汪浙成书房。
对于捐书者而言，这样的方式为藏书找到最好的归宿，使之走向更广的读者群。而对于图书馆而言，在满足公众阅读的需求之外，不但收藏了图书，还收藏了作家或者学者的人生和创作轨迹。其中，一些特别的书籍，还见证着历史中的重要时刻。比如，汪浙成书房中，无数名家签名书的背后，是他与艾青、巴金等文学大家的交集，也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闪光的片段。
汪浙成书房里的图书
在奉化图书馆附近的锦屏山上有一座中正图书馆旧址陈列馆，建成于1928年，汪浙成的祖父汪蟾香是这座建筑的七位筹建人之一。汪浙成曾说，他把藏书捐给故乡，也有着向祖父致敬和学习的意味——“祖父能与建造一座图书馆，我只能把藏书放进图书馆，能让更多的人去阅读它。”
建成四年，奉化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说，汪浙成书房一直坚持周二到周五开放，因这部分书籍不外借，读者都是在书房阅览，寒暑假的人会更多，因为这里有些其他地方查阅不到的文学资料。
让那些照亮了自己的书，进而照亮更多的人。汪浙成的捐赠书房的初衷，在家乡已是现实。
3
当一些人的藏书又图书馆走向读者的时候，还有一些人的藏书由另外一条路走到下一个阅读者的手中。
杭州的爱书人中，有这样的故事。一位老教师，自晓风书屋1996年开业那天起，每周都来转一转，十多年过去，书堆满了房间，也堆满了公寓后院的杂物间，其中1/3购自晓风书屋。老先生病逝后，他的爱人希望晓风书屋能收走他留下的书。一万多册打包、整理完之后，又经历了家人睹物思人的不舍，半年之后，这些书才被拉走。
2012年的9月中旬，晓风书屋搭出一家“乌托邦书店”，活动之一是：“为他的书，找到一个好娘家”，那次，是从那一万多册藏书中拿出了3000多册。后来，剩下的藏书，大部分也找到了它的读者。
风雨书店
这样的一次尝试，后来成了一部分人的生活。
所以，走进今天的杭州，会看到这么多旧书店，它们是散落在城市角落的阅读中转站，虽然它们开开关关，历经波折，比如这个春天的“再见城市”闭店、“风雨书店”搬迁，但总有一些书与人的故事，为坚持助力，演绎着再见与重逢。
在陈平原的判断中，纸质书未来将是典藏的，审美的，把玩的，“因为纯粹从知识传递的角度，电子书完全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但他依然希望阅读方式多元的年轻人，能感受到“纸质书有它独特的魅力，纸质书的出版与阅读，值得坚守。”
正因如此，我们会在此时去探讨一本书的归宿，如果把这个话题抛给当下时髦的DeepSeek，简化它的回答，是这样一句话——
一本书的归宿，是下一双展开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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