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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片禁映被判刑,出狱后创造影史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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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2月19日,马里电影大师苏莱曼·西塞与世长辞。他的一生历经离乡求学、社会动乱与独裁政府的高压统治,亦因其对艺术创作的执意追求与美学思想的决不妥协被投入监狱。他克制而犀利的影像语言捍卫了非洲人民自我讲述的权力,在口述传统、结社仪式与神秘主义的加持下,星星点点的氏族部落终聚拢作非洲大地的光之翼。


1987年,《光之翼》拿到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奖。在西方凝视的盲区中,西塞重构起被抹除的非洲存在论坐标。影片以古老的班巴拉神话为基底,在天启预言与宿命轮回的纽结中展开对俄狄浦斯的另类讲述,撒哈拉的沙粒在银幕上凝为光的箭矢,龟裂的土地与倾泻的甘泉不期而遇,钟表时间在热浪中消解,洁白的羔羊则作为大地的眼睑,见证了一场用班巴拉秘仪对抗殖民认知暴力的光学起义。


“作为导演,西塞确能直视这片沉默。更准确地说,他踏入沉默的圣域,转身回望我们”,正如马丁·斯科塞斯所说,苏莱曼·西塞以其独特的创作姿态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电影人,我们特此翻译了《视与听》最新的纪念文章,并通过马丁·斯科塞斯、茱莉·黛许、米尔亚姆·查尔斯、本·奥克瑞四位业内人士的回忆,向影迷朋友们介绍这位马里电影大师与反殖民暴力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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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苏莱曼·西塞

1940年4月21日 – 2025年2月19日


“一旦白人的镜头成为枷锁,非洲人便不再属于人类共同体的一员。显然,他们在拍摄野生动物时给予了更多的尊重。”——苏莱曼·西塞


作者:Joseph Fahim

原文来源:《视与听》杂志2025年4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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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鸡蛋面

大自然的搬运工


马里电影大师苏莱曼·西塞(Souleymane Cissé)的一生与创作,堪称一场漫长而热忱的抗争史诗——既是对西方凝视的抵抗,亦是对马里父权体制、审查制度,以及强加于非洲电影的审美桎梏的全面突围。他的电影以克制而犀利的影像语言批判阶级压迫、军国主义与传统叙事,无不彰显反权威的锋芒。作为非洲影坛最独特的声音之一,他在1987年以《光之翼》(Yeelen)缔造了20世纪最恢弘且最具原创性的电影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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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翼》剧照


西塞1940年生于当时的法属苏丹首府巴马科。1960年,他在塞内加尔达喀尔完成高中学业后回到巴马科。同年,这座城市(巴马科)成为新独立的马里共和国首都。他起初以教师为业,后获苏联格拉西莫夫电影学院(今全俄国立格拉西莫夫电影学院)奖学金赴莫斯科学习——据他后来强调,这是当时唯一向非洲电影人提供资助的机构。1970年他重返故土,此前十年马里已历经从法国殖民地到独立国家的转型:1960-1968年正值首任民选总统莫迪博·凯塔(Modibo Keïta)治下曲折辗转的社会主义一党制时期;1968年军事政变风暴后,穆萨·特拉奥雷(Moussa Traoré)将军开启了长达23年的威权统治。


正是在这一动荡的社会政治背景下,西塞开启了他的职业生涯:先任新闻部摄影师,后独立执导。他的首部中长片《生命中的五日》(Five Days in a Life,1973)讲述一名饱受古兰经学校压迫的乡村少年逃往城市行窃的故事。


该片已显露出西塞的标志性主题与美学倾向:直面马里现实,批判陈腐的权力体制,并以艺术性突破社会现实主义的视觉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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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海报


与乌斯曼·塞姆班(Ousmane Sembene)、吉布里尔·迪奥普·曼贝蒂(Djibril Diop Mambéty)、梅德·翁多(Med Hondo)等非洲同代导演不同,西塞的作品刻意回避殖民议题,拒绝将马里的社会痼疾归咎于外部势力。


1975年,西塞推出首部长片《少女》(Den Muso),以冷峻笔触刻画一名遭强奸怀孕的女孩被家族抛弃的境遇。通过多重视角与诗意的特写镜头,影片含蓄却犀利地控诉了当时的社会秩序。该片引发轩然大波,立即遭特拉奥雷政权禁映,西塞更因“接受”法国资金支持被判刑。


牢狱之灾并未钝化西塞的批判锋芒。随后的《工作》(Baara,1978)与《风》(Finyé,1982)聚焦阶级矛盾、体制腐败(政治、社会与宗教)及家庭结构的崩塌。前者以马克思主义视角描绘纺织厂经理与年轻村民的友谊,展现工人境遇改善之艰难;后者则是军事指挥官之女与部落酋长之子的禁忌爱情故事。


这两部作品以丰沛的视觉层次、质感与声效冲突,勾勒出新资本主义马里中迷失的、缺陷缠身的主角群像,揭露了传统建制对独立承诺的背叛。影片对殖民历史的持续回避,本身即是对军政府的无声控诉——其暴力统治的本质,早已将民众质朴的生活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尤其是《风》(Finyé,1982),神秘主义元素的渗入不断侵蚀着外界强加于西塞的“现实主义”标签,几欲将叙事引向超现实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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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翼》海报


然而,西塞的创作巅峰当属1987年的《光之翼》(Yeelen,意为“光明”)。这部史诗讲述迪亚拉氏族青年为寻求精神启蒙踏上征途,对抗宿敌巫师的故事。影片被类比于荷马史诗和《2001太空漫游》,其沙漠长镜头虽具苏联美学烙印,却通过仪式细节、口述传统、历史与神话的时间循环及非洲图像符号的运动,确立了纯粹的非裔美学。


西塞直言,《光之翼》旨在彻底消解“白人凝视”——“非洲电影人的首要任务是证明这里的人们是人,并让世界发现非洲价值的普世性。我们必须揭穿白人通过影像编织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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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翼》剧照


此后,西塞未能重现《光之翼》的辉煌。1995年南非合拍片《时间》(Waati)遭遇口碑票房双败;2009年家庭片《说说你是谁》(Min Ye)受限于生硬的电视制作水准。晚年,他转向致敬同道:2014年参与合集《亨利·朗格卢瓦如是说》(Henri Langlois vu par...),为塞内加尔大师乌斯曼·塞姆班拍摄短片;2016年以半纪录片《西塞的家》(O Ka)收官,控诉警察强占其姐妹祖宅的暴行。这部充满激情的作品揭示了一个仍在威权阴影下挣扎的马里——仿佛半个世纪的抗争终成宿命轮回。


《西塞的家》为西塞毕生对抗“黑暗势力”画上了句号——这势力恰似《光之翼》中的巫师。他的影响深远,阿伯德拉马纳·希萨柯(Abderrahmane Sissako)与玛缇·迪欧普(Mati Diop)等后辈皆受其滋养。其反叛而深邃的影像迫使非洲人自省,将电影化为身份建构的武器:唯有自我赋权,方为最有力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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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苏莱曼·西塞


谢谢你,西塞先生


——四位艺术家致敬苏莱曼·西塞,

追忆其艺术地位与深远影响



马丁·斯科塞斯 Martin Scorsese,电影人,《爱尔兰人》(2019)《花月杀手》(2023)导演


过去几年,我失去了许多朋友,其中不乏电影同行。


所谓电影文化,对不同人意义各异。于我而言,它是电影"产业"的反面——始终意味着由纯粹热爱联结的共同体。这里没有等级,没有输赢,唯有对光影的赤诚。正是这份纯粹让友谊弥足珍贵。


苏莱曼·西塞便是这般珍贵的朋友。在与他相见之前,他的作品已令我震撼。


初遇《光之翼》是在九十年代初。彼时我对班巴拉文化、信仰与传说一无所知,至今仍知之甚少。但深深触动我的,是西塞执意不从外部"诠释"班巴拉传说,而是自内而外"生长"出整部作品的创作姿态。


《光之翼》拥有原始而纯粹的力量。魔法场景毫无炫技痕迹,能量直接从人物体内迸发——他们深陷掌控自然与众生之力的鏖战。这场父子对决让我联想到亚伯拉罕与以撒的故事。初见西塞时,我询问他是否有此隐喻,他坦言并未刻意为之。但正如凯伦·阿姆斯特朗(Karen Armstrong)在《神话简史》A Short History of Myth,2006)中所言:"神话关乎不可言说之物,它是巨大沉默的核心。"作为导演,西塞确能直视这片沉默。更准确地说,他踏入沉默的圣域,转身回望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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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苏莱曼·西塞


我尽可能观看了西塞的所有作品:《少女》《风》《时间》……每部都为我开启新世界。而《时间》(Waati,1995)竟成为他此后多年间制作的唯一一部剧情长片。


2007年当我们在戛纳启动"世界电影计划"时,西塞率先声援。我们的友谊自此萌芽。他邀我赴马里,这段经历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曾协助他在巴马科筹建电影中心,并在纽约策划其作品《说说你是谁》Min Ye,2009)的特别放映。多年间我们保持联络,他始终心怀对未来的憧憬。


还能说些什么?苏莱曼·西塞是我敬爱挚友。除此之外,他留下的非凡作品自会永世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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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斯科塞斯与苏莱曼·西塞


茱莉·黛许 Julie Dash,电影人,《大地的女儿》(1991)《Illusions》(1982)导演


1982年,我作为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非裔青年影人团体的一员,携作品赴法国交流。正是在巴黎毛里塔尼亚裔法国演员兼导演梅德·翁多(Med Hondo)与其妻祖莉·翁多(Zulie Hondo)的家中,我初次见到了苏莱曼·西塞。彼时他正凭早期作品《风》(Finyé,1982)崭露锋芒。岁月流转,通过特肖梅·加布里埃尔(Teshome Gabriel)教授在UCLA组织的电影放映活动,我对西塞作品的认知日渐深入。


时值2024年苏莱曼·西塞造访北加州之际,硅谷非洲电影节执行总监Chike Nwoffiah促成了这场时隔四十二载的世纪重逢。我有幸与西塞先生并肩走过电影节红毯,共立聚光灯下的讲坛。


西塞是非洲最不屈的电影斗士,始终以本真性描绘非洲文化、娱乐与生存境遇。尽管曾在莫斯科学习电影,但他的作品深植于非洲本体论。不同于受欧洲风格影响的同行,他拥抱口述传统、本土文化与灵性现实主义。其作品既剖析殖民创伤,亦礼赞文化传承。


他以顽强的独立性抵抗外部压力,拒绝迎合西方凝视,拒绝在艺术追求上让步,坚持非洲影像的主体性——让非洲人用自己的声音讲述非洲故事。通过其作品,西塞重新定义了非洲电影,证明了非洲叙事、美学与哲学思想的强大且具有普世价值。《光之翼》这部以班巴拉神话为基的史诗,斩获了戛纳评审团大奖,为非洲电影创造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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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 年,茱莉·黛许(Julie Dash,正中)、布基纳法索导演伊德沙·渥德拉戈(Idrissa Ouédraogo,最右)、西塞(左下)和毛里塔尼亚裔法国导演梅德·翁多(Med Hondo,右下)在巴黎的一次聚会


米尔亚姆·查尔斯 Miryam Charles,导演,摄影师,代表作品《魂牵梦屋》(Cette maison, 2022 )


十五年前在蒙特利尔电影资料馆的西塞回顾展上,《风》彻底改变了我。那正是我从电影学院毕业的迷茫期——作为黑人女性创作者,如何在白人主导的领域确立自我?我不断寻找镜像,试图通过作品自证存在。


但西塞的镜头告诉我:无需证明。我的价值、存在与人性本自具足。那些游移在传统与现代间的角色,那些在父权与军政府压迫下挣扎的青年,让我看见创作的自由可以如此丰沛。


感谢您,西塞先生。您馈赠的艺术自由,我将继续传递给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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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剧照


本·奥克瑞 Ben Okri,小说家、诗人,代表作品:《饥饿的路》(1991)《Madame Sosostris & the Festival for the Broken-Hearted》(2005)


我第一次看苏莱曼·西塞的《光之翼》时,它就像一股强风猛烈地吹向了我。这是一部具有开创性的电影,它所具备的品质是如此独特,以至于它会在你身上留下印记,并且会深入到你的内心——我记得当时被这部电影的视觉美感所震撼,同时它所探讨的主题对我以及许多作家和艺术家来说都非常重要,那就是如何以一种能够触及人类各个层面的方式讲述非洲的故事,而这部电影做到了这一点,并且是带着尊严、勇气、丰富和魔力去完成的。

 

《光之翼》是一部关于启蒙的电影。我们没有制作太多关于启蒙的电影,因为这需要我们去经历启蒙。当神秘感消失时,启蒙的必要性也随之消失,因为一切都被视为开放和透明的,不再需要某种特殊的洞察力。

 

这也是一部关于权力护持的电影,以及那个令古希腊人、非洲人和印度人着迷的古老命题:权力应当独占抑或共享?你打算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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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翼》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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