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5世纪,无疑是一段让东西方世界都感到不安的动荡岁月。东方的汉晋正宗遭五胡乱华践踏,西面的罗马光荣亦在蛮族入侵的硝烟中蒙尘。双方不约而同的退往半壁江山,依托天堑和祖上积累的家业苦苦支撑,并且都没能坚定实践自己的复兴理想。
相比于物理层面的土地与金钱损失,真正让文明一方心寒的还在于蛮族也会沐猴而冠。无论结局如何惨淡,都不妨碍对方宣布自己才是正经的衣钵继承者。可谓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来自匈奴的汉国皇帝
灭亡西晋的匈奴人 自称汉朝继承者
公元316年,以匈奴人为首的联军攻灭西晋,首领却是自称汉朝继承者的匈奴人刘渊。虽然他建立的汉国往往被史学家称为前赵,一共只存在25年就烟消云散,却为后来的其他胡人政权立下标杆。不仅要靠武运征服四方,还必须有自我包装为华夏正统的文胆。尽管依葫芦画瓢未必成功,但主动放弃的躺平者势必只能屈居于地方割据势力。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即迅速拾起大一统帝国留下的行政管理模式,为统治者汲取尽可能多的资源。考虑到古代世界的教育成本,以及低到感人的识字率,那么能阅读圣贤书的儒士自然身价不菲。这就怪不得在史籍中,北方的五胡十六国似乎都有好文尊儒之相。作为始作俑者的刘渊:每观书传,常鄙随、陆无武,绛、灌无文认为。
五胡政权遵从儒家 主要是为汲取资源
此后,羯族人的后赵兴起,成功取代汉国荣登霸主宝座。虽然自己不识汉字,但石勒仍被记载为勒雅好文学:虽在军旅,常令儒生读史书而听之!他还经常尊礼儒臣、招引贤良、在中央与地方兴立学校的举动。其他一些胡族首领,如刘曜、慕容皝和苻坚,基本上都会重复相似操作。
然而,在退守长江对岸的东晋等南朝政权看来,刘渊、石勒这类蛮族正是永嘉之乱的罪魁祸首。基于现实需要的妥协做法,不过是沐猴而冠理念在人世间的某种投射。象征绝对正义的法统永远都在自己这边,没有任何让步可能性存在。奈何历史走向不随人意,脱胎于十六国胡族北朝后来居上,几乎在各方面都呈现出碾压之势。这些继承东晋观念的文明派,也就只好乖乖向隋唐征服者们跪拜。
坚持正统的南朝精英 并没有将自己的政治遗产延续
来自蛮族的上帝使者
哥特人最初也是以入侵者姿态占领意大利
公元476年,本为罗马正宗的西帝国轰然倒塌。很快,由东哥特人建立的蛮族国家取而代之,成为意大利、西西里岛和周边水域的合法执掌者。虽然不再以皇帝自居,但统治者狄奥多里克却坚持尊奉东方的拜占庭为正统,似乎很满足以屈居人下的臣子角色。
这位蛮族君主忙于铲除腐败、伸张正义,还修筑城墙和引水渠。甚至支持古典文化教育,对古罗马文明的倾慕的:当他把国事暂放一边时,会通过与你谈话了解古代先贤的想法,以便通过实际行动效法他们。作为思维敏锐的求知者十分好学,探询星星的轨迹、海洋的流向、涌泉的奇迹。他对万物的勤奋研究似乎让他成了一个穿着紫袍的哲学家。
许多罗马贵族的庄园 没有因蛮族入侵而立刻毁灭
另一方面,东哥特国王们基于现实需要,保存旧罗马贵族田产,也知道尊重教会的重要性。由于后者长期把持教育大权,麾下尽是能说会写、懂得管理技术的专业人士,势必在新政权的建立过程中攫取话语权。因此,许多罗马人成为文职官员并得到重用,唯有大老粗居多的军队在很长时间内还以哥特人为主。甚至有名叫恩诺迪乌斯的天主教执事公,开称颂狄奥多里克为天使,宣称是上帝将他送到意大利。
不过,这番其乐融融的景象并不能感动拜占庭。在君士坦丁堡的东帝国皇帝看来,蛮族的鸠占鹊巢之举无可饶恕,模仿旧体制的统御更是沐猴而冠。只要局势稍稍有利于自己,就不惜派重兵渡海予以剿灭。于是,狄奥多里克的基业在公元553年毁于一旦。几代人苦心营建的美好家园,亦在长期拉锯战中灰飞烟灭。至于意大利的未来如何,则根本不在原先的计划之中。
只有有余力 东罗马就不会放过蛮族治下的意大利
话语权争夺
北朝与南朝的矛盾 很难靠停战来消解
显然,由人口流动、政权更迭造成的尖锐矛盾,无法靠政治宣传来粉饰抹平。很多时候,双方的互动逻辑源于外交偓佺或地缘格局,尔后才是更为具体的军事较量与国力比拼。
对退守半壁江山的前文明势力而言,反攻本身就是继续像治下居民汲取资源的借口。
对占据一方天地的前蛮族势力来说,融入妥协也是持久保存胜利果实的制度性刚需。
东罗马对西部的蛮族政权同样深恶决绝
因此,东西方世界的历史走向差异,就很容易根据上述条件标注出来:
为什么南朝对北朝永远战多和少?因为缺乏来自其他方向的重大威胁,可以将有限资源集中到光复中原事业身上。
为什么拜占庭对西方时战时和?因为还有来自东方和北方的重要威胁,无法避免同波斯或草原游牧爆发冲突。
当蛮族捡起文明人那套 文明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当然,一意孤行的后果,往往不由当事人自己来承受。既然建康的南朝不承认北朝,拜占庭皇帝敌视蛮族国王,那么彼此的妥协空间就日益狭窄。
换句话说,北朝必将被南朝刺激到渡江,蛮族势力终究会被罗马人引去占领君士坦丁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