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的预期增速难掩隐忧，印学者分析印度距离经济腾飞还差什么？

在2024年6月大选前，通勤者经过总理纳伦德拉·莫迪的海报。尽管获得了第三个任期，但他的印度人民党未能获得议会多数席位，这表明选民对就业机会停滞不前和成本上升感到沮丧

印度的经济前景

印度有望继续成为增长最快的主要经济体，但结构性挑战和增长放缓威胁着其长期目标。

最近的预算侧重于减税，但缺乏重大长期改革

面临的挑战包括食品通胀、就业增长停滞和贸易赤字

需要深入改革以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和促进制造业发展

作者：阿帕娜·潘德

编辑：阿K

在国内外因素的共同推动下，预计到2025年，印度将保持其作为全球增长最快的主要经济体的地位。根据统计部的声明，截至2024年12月的三个月中，该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了6.2%。

虽然对印度经济的预测表明2025年的增长率为6.5%，但要达到与邻国经济竞争所需的更高增长率，仍面临相当大的挑战。为了实现到2047年成为发达国家的宏伟目标，印度必须达到8%或更高的年增长率。要实现这一目标，政府必须实施全面的经济改革，以利用地缘政治的融合，但印度领导人似乎不愿采取这种做法。

在过去的30年里，印度凭借其巨大的经济潜力，不断吸引着全球的目光。凭借6亿劳动力、迅速扩大的中产阶级和战略性的地理位置，印度已成为吸引外资的磁石。2022年，印度成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并有望在2026年攀升至第四位。此外，印度可能很快就会超越中国，成为全球领先的制造业中心。

然而，尽管印度仍保持着全球增长最快的主要经济体的称号，但其扩张速度已降至多年来最慢的水平——从十年平均7%的年增长率降至5.4%。这主要是由于制造业低迷、食品价格持续上涨超过8%、就业增长停滞、贸易逆差扩大、资本流动令人失望以及城市消费疲软。事实上，2月份，新任命的央行行长近五年来首次降息，以刺激放缓的经济。

2024年6月大选期间，经济压力蔓延到政治领域。执政的印度人民党联盟赢得的席位减少，这被认为是选民对经济困境的不满情绪的反映。政府向8亿多人发放了大量的福利、津贴和补贴，帮助遏制了民众的不满情绪。

2025年2月1日，财政部长尼尔马拉·西塔拉曼公布了她的第八份预算案，其中提出对中产阶级减税，作为巩固政治支持的战略举措。这些减税措施可能效果有限，因为只有约1.6%的印度人缴纳所得税——这主要是因为非正规经济规模庞大，且许多人的收入低于基本免税限额。因此，虽然这些减税措施可能会通过鼓励中产阶级增加消费来提高短期产出，但如果没有更重大的改革，这些措施是不够的。

因此，如果不进行更深层次的改革，印度的经济增长预计仍将保持温和。2008年至2012年的两位数增长率源于20世纪90年代的自由化改革，而此后平均增长率约为7%，则反映了糟糕的政策决策带来的后果。

印度的经济困境早在2020年震惊世界的Covid-19大流行之前就已出现。在这场危机之前，2016年考虑不周的废钞政策以及2017年仓促推出的商品和服务税已经使经济不堪重负。这场大流行标志着一个转折点，使现代印度陷入了2020年7%的首次衰退。

然而，从这一低点开始，地缘政治的变化开始有利于印度。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的企业现在将印度视为满足其制造需求的有吸引力的替代中国方案。因此，印度已成为全球能力中心的一个繁荣枢纽，专注于研究、开发和咨询服务。外包再次成为救命稻草，与该国在20世纪90年代的复兴相呼应。

印度正在努力摆脱中等收入陷阱。上世纪90年代的改革推动了二十年的显著增长，但要想保持这一势头，现在需要新一轮变革。然而，政治上的犹豫不决正在阻碍要素市场（土地收购、劳动力市场和资本市场）的关键改革，而所有这些要素对于生产过程都是必不可少的。事实证明，这种犹豫不决的成本越来越高，阻碍了国家利用其经济潜力的能力。

印度最大的资产之一是其劳动力，这是吸引外资企业的一大优势。然而，劳动力分布却呈现出结构性失衡：超过44%的劳动力从事农业，只有31%从事服务业，25%从事工业。这种失衡现象可以追溯到独立后建立的社会主义混合经济，即优先发展资本密集型增长，而非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因此，长期以来，政策重点一直放在支持制造业中的微型、小型和中型企业，而不是促进大型出口导向型工厂的发展。

为了扶持大型企业，政府必须改革目前偏向工会的土地征用和劳动法。印度面临着迫在眉睫的就业危机，失业率高达4.2%，青年失业率更是飙升至15%，每年有1000万至1200万年轻人进入就业市场。发展大规模制造业可以创造数百万个就业岗位，从而提供长期解决方案。通过利用规模经济生产出口产品，印度可以成为全球供应链中的重要参与者。

2024年9月，在东北部阿萨姆邦首府古瓦哈蒂，求职者排着长队，准备参加一场大型招聘考试

然而，历届政府并未通过消除这些瓶颈来刺激工业招聘，而是转向大规模建设项目——港口、道路和铁路——作为就业的快速解决方案，而回避更深层次的改革。这种做法在最近的预算中仍在继续，中央政府为各邦提供了50年免息贷款，允许它们在基础设施发展方面进行更多投资。

尽管印度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但劳动力仍然落后于中国。虽然该国拥有庞大的劳动力储备，但面临严重的技能差距。印度只有约10%的劳动力具备熟练技能，而包括中国在内的多数发达国家则达到60%。最新的预算启动了国家制造业计划。但除非在全国范围内（包括私营部门）采取类似举措，否则该计划不太可能迅速取得成效。

与此相关的是印度长期以来的本土化和自给自足政策。这一政策已经实行了近77年，并在2014年纳伦德拉·莫迪总理的“印度制造”倡议下形成了最新形式。当时，他的目标是将制造业占GDP的比重提高到25%。但11年后，这一目标却越来越遥不可及：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从17%下滑到13%，这是自1967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尽管新德里不断努力推出与生产相关的激励措施，并降低纺织、智能手机和电子等关键行业的进口关税，但这一下滑趋势仍在持续。

对于印度这样一个大国来说，服务业而非制造业占其GDP的一半以上，这着实令人惊讶。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印度历届政府都希望服务业的发展能够弥补制造业的不足，并促进就业。

最近的预算启动了一项基金，用于推动对初创企业的早期投资。根据政府智库NITI Aayog的数据，到2030年，印度的零工经济可能为多达2300万人提供就业机会。尽管如此，这很难替代大规模制造业的就业潜力。

印度的农业部门也需要改革，但由于政治和选举方面的考虑，实施这些改革具有挑战性。2020年，政府试图在不经过公众或议会讨论的情况下出台三部新的农业法律。2020年8月，全国多个邦的农民开始抗议这些法律，抗议活动持续了一年多。2021年11月，在抗议活动引发暴力事件以及政府与农民谈判失败后，总理莫迪废除了这些法律。

2021年2月6日：一名农民躺在新德里郊区被封锁的高速公路上，参加持续三小时的道路封锁活动

更糟糕的是，印度农业严重依赖雨水灌溉，而气候变化已对这种灌溉方式产生了重大影响。印度的农业生产力落后于其他国家。为应对这些问题，政府已启动了一项国家计划，旨在开发高产作物品种，以提高生产力。

在这些内部斗争中，印度发现自己需要更多的外国投资。然而，经过多年的强劲流入，这一趋势在最近发生了逆转。2008年，外国直接投资（FDI）占GDP的3.6%，但到2020年这一数字下降到2.4%，到2023年仅为0.8%。到2024年12月，包括再投资收益和股权流入在内的外国直接投资总额在2023-2024年骤降至710亿美元，创下五年来的最低水平。

经济疲软也对金融市场造成了沉重打击。在经历了多年的上涨后，该国股市在2024年下半年几乎回吐了全部涨幅。截至2025年2月，印度基准指数连续第五个月下跌，创下自1996年以来最长的下跌纪录。因此，印度成为全球表现最差的股市。此外，印度卢比兑美元汇率持续下跌。

多年来，印度庞大的劳动力市场和广阔的消费市场吸引了众多外国企业。然而，由于政策不稳定、法规复杂、缺乏公平竞争或贸易开放，这些企业经常面临挫折。印度政府倾向于保护主义的严格监管立场，对全球贸易的好处普遍持谨慎态度。除此之外，印度征收的关税高于任何其他亚洲国家——这一点一再招致美国 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多次提出尖锐批评，他在贸易争端中曾将印度称为“关税之王”，指责其采取不公平的做法，损害了美国企业。

这种保护主义倾向使印度在亚洲其他投资中心面前处于竞争劣势。该国必须采取更加开放的姿态，减少关税壁垒，融入全球供应链。目前，印度在国际贸易中的份额仅为1.8%，这一数字仅比2014年的1.7%略有增长。虽然印度对某些本土企业的支持是为了扶持本土企业，但往往做得太过分，扼杀了竞争，阻碍了外国投资，最终对印度消费者产生了负面影响。

最可能发生的情况：印度将继续以6.5%的平均速度增长

在过去的30年里，每一位印度总理都承认推行第二代经济改革的重要性。然而，选举政治的压力往往使他们的关注点转向民粹主义、基于身份认同的议程，而不是优先考虑以市场为导向的改革。

经济学家预计，未来几年印度的经济增长率平均约为6.5%，这使其有可能保持全球增长最快的主要经济体的地位，尤其是考虑到中国因内外因素导致的经济扩张放缓。虽然达到8%的增长率似乎不太可能，但增长率低于6%的可能性也不大。

可能性中等：降低关税以促进出口

预计印度将维持当前的经济政策，依靠其人口、潜力和有利的地缘政治环境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和贸易伙伴。然而，如果该国经济增长持续放缓，相互征收关税，或者制裁对其出口产生负面影响，政府可能会考虑降低一些关税和非关税壁垒，以刺激出口活动。这些措施可能是短期的应对措施，而不是大规模的改革。

可能性最小：宣布下一代改革

印度历来只有在面临巨大压力时才会进行大胆的经济改革。上世纪90年代宣布的自由化措施改变了印度的经济，而引发这些措施的正是经济危机和全球动荡。如今，如果没有类似的经济危机——例如经济增长急剧下滑、外汇储备大幅减少或类似冷战结束的地缘政治冲击——政府似乎不太可能改变其谨慎的立场，下一代改革仍将是遥不可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