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丈夫加班回家,自己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吃完,把锅、碗堆在水池里。他说,很累了,但还是帮你把家务处理了90%。
还剩下所谓的10%,是你去把它们洗刷干净,摆放进橱柜,然后擦炉灶、洗抹布。你生气了,除了错误的分工比例,还有那句话里的“帮你”,因为它意味着所有的家务应该都是你的,而你已经看顾了几个小时婴儿,刚刚把她哄睡。
已经接近凌晨,你不想吵架,只能彼此抱怨两句,不欢而散后,自己去把厨房收拾整洁,就像煮面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晚上十点半,丈夫加班回家。为了避免之前那样的家务纠纷,他顺路买了两个汉堡。等你轻手轻脚地从卧室出来,你看到包装纸乱糟糟摊在餐桌上,垃圾桶就在几步之遥。
你跟朋友倾诉这些委屈,发现同样的场景曾在很多个家庭上演。你们都曾憧憬过婚姻,却低估了家务在一个普通家里所能引发的矛盾。你们都曾为孕育新生命而欣喜,却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放弃睡眠,还要放弃更多东西。
你翻开了一本名为《所有人都刻薄又邪恶》的小说集,发现那些发生于爱尔兰的故事像是在你身边。在小说集同名那一篇里,年轻的妈妈独自带着幼小的孩子进行一趟夜间的长途飞行,你想起独自带着孩子的那一次又一次出行,当然会理解女主人公的疲惫,以及对丈夫缺席的习以为常。读到《如此这般》时,你也能理解既要照顾哭闹的幼儿,又要照顾哭闹的婴儿时的那种手忙脚乱,以及对那些释放善意的陌生人的信任。在这种善意里,你感受到一种珍贵的同理心,甚至可能因此失去理性的判断,那个时候,你真的很需要一个帮手。
你很喜欢小说集中《事物的名称》这一篇,特别是其中关于女孩成长的那些内容。你生了一个女儿,从此为她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而担忧,你知道女性在这个社会中可能会遇到哪些问题,因此你希望她可以拥有健全的人格,长大以后不会天真或者固执地陷入某种迷恋。你全心全意照顾婴儿,给她无尽的疼爱,就像你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一样。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你再也不会那样被疼爱了”,而等到你的女儿长大,她也不会再那样被疼爱了。时间很快过去,你很快长大,你的孩子也是;你会很快衰老,你的母亲也是。
《五月天》这篇,你读了一遍又一遍。年轻的女孩似乎犯了错误,她怀孕了,躲在宿舍中默默承受一个生命的失去。她想念妈妈,想念奶奶,想念过去的自己,想念爱与温暖的点点滴滴。还有《月亮夫人》这篇,年轻的情侣期待着孩子的到来,他们相信生活会因此进入一个充满希望的新阶段,他们会找到更好的房子,会有更好的工作,会在异乡扎下根基,会拥有一个明亮的未来。
《亲密》这篇像是一位妈妈对已经失去的胎儿的一封信。“我们有太多东西要学习,你来这里也正是为了教会我,然后我们一起学习。”小说中写道。这几年,“第一次当爸爸”“第一次当妈妈”这样的话一直流行,父母与孩子是彼此独立又有所关联的主体,他们彼此包容,一起成长。其中最重要的是爱,爱得恰当,爱得充分,“我日复一日对自己说,每一天,每一天的时时刻刻,都是用爱而不是恐惧回应这个世界的机会。恐惧不是一种对等而相反的力量,而是爱的缺失,是某个东西扭曲变形或误入歧途的征候或信号。”
这些小说里,主人公大多是年轻的妈妈。在关于妈妈和孩子的生活叙事里,丈夫的出场次数并不多,他们或者隐身在家庭关系之外,或者已经从这段婚姻中离开,或者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与育儿琐事保持距离,或者敷衍于生活与情感的表象,不想进行任何需要思考的回应。
可是,他们依然是“亲密”里的一部分。
你不愿再为家务的事情争吵,不愿再去计较谁付出的更多,时间有限,精力应该放在那些更应该被珍惜的地方。下班路上,你买了一扎鲜花,插进花瓶,拍照,上传到社交网络,说:要为自己找些快乐。
记者:江丹 编辑:徐征 校对:杨荷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