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30年前的内蒙古警察枪击案重审宣判。被告人邢志强最初被认定为正当防卫，到原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无期徒刑，到如今重审宣判，以故意伤害罪判有期徒刑四年，这起备受关注的警察枪击案，为何改判？3月19日，乌兰察布市中级人民法院在重审一审判决书中进行了解释。不过，对于改判为有期徒刑4年和留置时间的折算，家属仍有疑点。
为何罪名改判？法院明确解释
3月19日，乌兰察布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重审一审判决，被告人邢志强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早在2023年8月，该法院曾一审判决邢志强枪击被害人孟永清致其死亡，构成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邢志强上诉后，2024年3月，内蒙古高院认为原审判决认定部分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裁定撤销一审判决，发回乌兰察布中院重审。
被告人邢志强
对于这一改判结果，法院认为，邢志强在追逐孟永清的过程中存在正当理由，但是后续过程中邢志强背后开枪射击孟永清的做法，其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应当承担刑事责任。并且，法院认为，尽管孟永清的死亡是“多因一果”，但是其延误就诊、自行取弹造成感染是由于先前邢志强的开枪射击行为，所以邢志强不能因此完全出罪，该情节可作为量刑因素进行考量。
被害人孟永清
乌兰察布市中级法院认为，被告人邢志强作为公安民警，在非工作时间发现形迹可疑的被害人孟永清，意图拦截、盘问未果且遭到袭击后，追赶行为具有正当性，但在现实危害消除后仍向逃跑的孟永清射击。孟永清背部中枪，为躲避警察追捕，未及时就医且自行取弹导致伤口感染，经抢救无效死亡，邢志强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成立。结合证人证言和专家意见，以及邢志强事后能第一时间向四子王旗公安局领导报告事发经过的情节，能够排除邢志强有积极追求或放任孟永清死亡的主观故意。故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不成立，本院听取控辩双方意见后依法予以变更。孟永清驾驶摩托车冲撞及用刀捅刺致邢志强受伤，对案件引发具有过错，可对邢志强酌情从轻处罚。孟永清及其近亲属为躲避警察而延误治疗、孟永清自行剖取弹头的行为对死亡结果产生影响，亦应对邢志强酌情从轻处罚。
家属发声，对先期羁押时间折算存疑
重审一审判决书显示，“邢志强的刑期从判决生效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21年2月2日起至2025年12月1日”。另据了解，邢志强自2021年10月起，还被指定监视居住了半年。
重审一审判决书 被告人辩护律师供图
“我哥哥邢志强2020年8月在四子王旗公安局副局长任上被留置。留置了5个月，并且后来还被指定居住6个月。按照指定居住时间两天抵一天计算，我哥哥的先期羁押的时间应该也要算入这8个月，但最终没有算。”邢志强妹妹邢丽春告诉现代快报记者。
是否上诉？邢志强称要仔细考虑
重审一审改判之后，下一步如何处理？邢丽春告诉现代快报记者，这要看其哥哥邢志强本身的意愿。目前的想法是等邢志强的身体静养好了，尊重邢志强本人的意见，再决定是否上诉或者通过其他渠道寻求更妥善解决。不过邢丽春也表示，庭上知悉这一改判结果的邢志强本人表示自己需要仔细、综合考虑，和律师以及家人商量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链接：内蒙古警察枪击案始末
该案源起于30年前的一起枪击案。1995年6月，时任乌兰察布市四子王旗公安局通讯股警察的邢志强，在野外打靶时与保外就医人员孟永清相遇。因怀疑孟永清所骑摩托车为盗窃所得，邢志强试图拦下孟永清进行盘查，但遭孟永清挥刀驾车冲过。邢志强被孟永清用刀刺伤，后驾摩托车追赶过程中，开枪击中了孟永清。两日后，孟永清被家人送医治疗，最终不治身亡。事发22日后，邢志强的行为即被四子王旗公安局认定为正当防卫，并因“追击孟永清”立功受奖。
2020年8月，邢志强在四子王旗公安局副局长任上被监委留置，最终因这起旧案被起诉。2023年8月，邢志强一审被乌兰察布中级法院判处无期徒刑。2024年3月，内蒙古自治区高级法院以原审判决认定部分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裁定撤销原判决，发回乌兰察布市中级人民法院重审。
从“正当防卫”到“故意杀人”，这一桩事发于30年前的枪击案在时隔多年后被“捞起”，案件性质也出现重大反转。不过，该案中的卷宗、枪支等重要证据均不同程度丢失，一些口供和证人证言为20多年后重录。
现代快报曾于2024年11月26、27日全程直击该案重审一审的庭审现场，报道了被告人邢志强及其辩护律师与检方乌兰察布市人民检察院的庭上交锋过程。彼时，邢志强认为自己拦截盘查被害人孟永清是正常的“履职行为”，认为自己的“开枪行为”是因为与被害人孟永清在追打过程中“无意识扣发扳机”。而孟永清之死是因为其自行逃离并且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所致。而检方乌兰察布市检察院则认为，被告人邢志强彼时并未执行任务、并非履职行为；且存在多次架枪瞄准行为，其开枪射击造成了被害人孟永清受伤致死。检方此前还认为当年四子王旗公安局认定邢志强正当防卫存在程序违法：自行调查、自行认定本单位员工的行为，属于“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朱绍岳 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