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釉色如冰似玉，温润平和的秘色瓷，代表了中晚唐至五代十国时期中国制瓷工艺的巅峰成就，对后世耀州窑、汝窑、龙泉窑乃至高丽青瓷等，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缘起
苏州博物馆的秘色瓷莲花碗
多年以来，由于缺少可信的秘色瓷传世，学界对秘色瓷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瓷器，一直充满疑惑。直到1987年陕西法门寺地宫发掘出若干秘色瓷，以及记载了地宫藏品的石碑，世人才得以重新目睹秘色瓷的精湛工艺。此后在各地，陆续出土了一些符合秘色瓷特点的瓷器，无不被各家收藏机构视若珍品，如苏州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五代秘色瓷莲花碗等。
在各大机构中，秘色瓷的数量都屈指可数，然而在杭州，却有一座博物馆，展出了上百件秘色瓷器，让你一次看个够。那就是位于临安的吴越文化博物馆。
吴越文化博物馆是国内首个专门介绍五代吴越国历史的专题博物馆，于2024年10月11日正式对公众开放。博物馆免费，周一闭馆，可提前在“文旅壹卡通”预约，边上就是临安博物馆，可在同一平台预约。两馆建筑由荣获普利兹克奖的知名建筑师王澍领衔设计，融合临安本地建筑风格和乡土砖瓦，四周绿树成荫，空气清新。不便之处在于博物馆离杭州市区较远，离西湖差不多有40千米距离。
吴越文化博物馆的藏品主要来自临安的吴越国历代王陵，博物馆分为3层，展陈面积6220平米，分为2部分，分别介绍五代的吴越国，以及王陵的出土文物，大部分都是首次亮相。博物馆设施新、游客不多、展品疏密有致，参观体验还是比较舒适的。
百年有待——吴越国历史揽胜
顺着坡道进入博物馆，第一层“百年有待——吴越国历史揽胜”，介绍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的历史。吴越国由临安人钱镠建立，定都杭州，历经3代5王，从公元907年建国至太平兴国三年（978年）钱弘俶“纳土归宋”，前后延续了72年，若从钱镠成为镇海军节度使算起，则延续了86年。
在战火连天的五代十国，吴越国几代统治者奉行保境安民、善事中国的政策，使江南一带免于战火，得以富甲天下。钱氏后人枝繁叶茂，人才辈出，涌现出钱学森、钱伟长、钱三强、钱穆、钱钟书等知名人物。博物馆也积极围绕钱镠这一名片，开发出存钱罐等文创产品。
展厅内详细介绍了钱镠的生平以及吴越国的发展史。钱镠生于临安的普通农家，早年以贩卖私盐和粮食为生，同时习练武术兵法。钱镠后投奔石镜镇将董昌，因智退黄巢而名震江淮，之后击败浙东刘汉宏以及称帝的董昌，控制两浙之地，奠定了吴越国的雏形。在鼎盛时期，吴越国下辖一军十三州，占据了浙江和江南的大部分吴方言地区，以及福建的东北部分。
896年，唐昭宗为嘉奖钱镠剿灭地方叛臣，赐给他金书铁券，是中国现存最早的铁券实物，极为珍贵。杭州几座博物馆都展出了金书铁券的复制品，但它的实物现藏于国家博物馆。由于原件状态不佳，如今很少展出。
唐昭宗同时赐给钱镠鎏金银竹节式七星龙凤铁剑，原件于钱镠墓出土，是迄今发现保存最完好、等级最高、制作最精美的唐末五代龙泉宝剑。博物馆展出的也是复制品。
钱镠以杭州为西府，与东府越州（今绍兴）相对。在位期间三次修筑杭州城，奠定了此后南宋临安皇城，以及后世杭州城的格局。吴越国在杭州修建的城墙，延续使用了一千多年，直到民国以后才从杭州消失。
钱镠同时在杭州修筑海塘，治理水患，保障了杭州的扩建与发展。吴越捍海塘是我国迄今发现最早的海塘实物，博物馆中以模型展示了吴越国海塘修筑技术的发展。
吴越国在江南进行了大量建设，博物馆中陈列了其中的部分建筑构件。
吴越国历代统治者在江南多次进行山川祭祀。在西湖留下了银简、铜龙等投龙仪式用具，这些文物如今大多收藏于浙江省博，平日在常设通史展有展出，前段时间则在投龙特展中集中展出。吴越文化博物馆陈列的都是复制品。
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交通枢纽和重要节点，吴越国与辽国、日本、朝鲜半岛诸国，以及五代十国的其他国家保持经济往来，在东亚文化交流上扮演重要角色。这件白瓷“官”款银扣瓜棱形执壶出土于钱镠母亲水丘氏的墓中，应是唐末朝廷赏赐之物。
北宋建立后，吴越国统治者钱俶依先祖遗言纳土归宋，使江南免受兵戈涂炭。这是湖州《新建风山灵德王庙记》的拓片缩小版。碑文记述了钱镠的生平，文中的“宝正”年号和“寡人”等字样都被除去，推测应该是纳土归宋前有意为之。
吴越国相对稳定的国内环境，以及历代统治者对民生的关注，促进了江南的繁荣。丝绸、制瓷、造船、制茶等产业蓬勃发展。吴越国境内广种桑麻，在杭州设立官营织造，当时产自江浙的“越罗”与四川蜀锦齐名，以轻柔精致闻名。这组丝带发现于钱镠墓出土的一枚银盒内，是国内发现的少数五代时期丝织品之一。
浙江是青瓷的发源地，晚唐五代时期，浙江越窑青瓷迎来发展高峰，其最高水平则以秘色瓷为代表。秘色瓷除王室自用外，还用于纳贡和外销。图为钱镠墓出土秘色瓷花瓣口海棠杯，圈足外壁装饰菊瓣纹，釉色随器表凹凸而深浅不一。
这件秘色瓷海棠形盘出土于钱镠墓，圈足外壁等距压制40条直线，造型别致，别无它例，可能与上图秘色瓷花瓣口海棠杯配套使用，作为杯托。
秘色瓷瓜棱带盖执壶，出土于临安功臣山。
秘色瓷碗与装烧匣钵。秘色瓷在胎体和瓷器基本一致的瓷质匣钵中烧制，匣钵之间用釉料密封，使瓷器在强还原气氛中烧成，并在冷却时阻止匣钵外氧气进入，避免瓷器二次氧化。这种匣钵为一次性使用，成本高，产量低。
吴越贵族墓随葬的越窑青瓷中，体量、重量较大的器物往往成瓷质量一般，这几件四系罐便是如此。其上刻有“東”“官”等单字款，应有某种特殊含义。
五代宋初越窑青瓷海涛纹卷沿钵。越窑青瓷是吴越国主要的出口产品之一，海涛纹则体现了吴越国靠海吃海的节点属性。
錾刻开光舞蹈纹鎏金银盖罐，出土于水丘氏墓，此器工艺精致，纹饰繁而不乱，是墓中出土银器中最完整的一件。罐身四条自上而下的凸棱，花纹部分鎏金，属于典型的金花银器。
吴越国统治者崇尚佛教，图为杭州海会寺的经幢的石构件。海会寺始建于南朝梁时期，是吴越国时期的重要寺庙。
吴越国青铜阿育王塔。吴越国时期继承印度佛教传统，铸造了不少阿育王塔，类似的宝塔在开封乃至辽国境内都有发现。
一脉风华——吴越国文物观止
继续往上，进入“一脉风华——吴越国文物观止”展区。这部分共有两层，分门别类展现了吴越国出土的各种文物，其中秘色瓷差不多就放了整整一层。
首先看到的是3件国宝级文物，包括1件禁止出国文物，都出土于钱镠母亲水丘氏的墓中。秘色瓷中，带有釉下彩绘的器物极为罕见，这几件秘色瓷器器型大，且都有彩绘，极为珍贵。
被列为禁止出国文物的，就是这件秘色瓷褐彩云纹熏炉。由炉盖、炉身、底座组合而成，器体硕大，器型规整，集镂空和釉下彩绘工艺于一体，堪称唐末越窑青瓷工艺的巅峰之作。
秘色瓷褐彩云纹盖罂。由器盖、器身两部分组成，胎体灰白，器型高大规整。
秘色瓷褐彩云纹油灯。腹部装饰有六组双钩如意云纹和六朵绽放的莲花，出土时还装有没有燃尽的油脂。
之后介绍吴越国的金、银、铜、玉器。吴越国铸镜工艺上承唐代，风格趋向简约，造型轻薄、实用。外形除传统的圆形外，还有和当时流行的青瓷套盒类似的委角方型。
吴越国金银器种类齐全，有食具、酒具、带具、陈设用具、首饰，还有专门用于供养舍利的容器。多采用捶揲、镂孔、錾刻与鎏金工艺。吴越国王室墓葬中大量出现金银器，其中金花银器、嵌宝鎏金银器等，充分体现了吴越国高超的金银器制作水平。
水丘氏墓出土的錾刻鎏金银箱鋬（把手）、环、铰链。
水丘氏墓出土的錾刻缠枝花纹鎏金银熏炉。
凤纹鎏金银盖，出土于水丘氏墓。
水丘氏墓出土开元通宝鎏金银钱。开元通宝是唐代铸造的一种货币，金银制开元通宝并不作为流通货币，多用于吉庆、赏赐等，这几枚开元通宝应该是中原皇室赏赐之物，比较罕见。
钱镠墓出土高士宴乐纹金银玉带板。由12块带銙、1块䤩尾和一对带扣组成。銙正面和䤩尾为和田玉质，正面浮雕高士宴乐凸，背面四个铆钉连接鎏金银质背板。带扣为金质，錾刻凤纹和龙纹。
水丘氏墓出土白瓷“新官”款银扣云龙纹把杯、盏托。吴越国向中原朝廷上贡大量精美越窑青瓷，因恪守臣节、屡有战功受到朝廷认可，得到北方白瓷作为赏赐。
钱镠日常所用器物多为瓷器和漆器，在钱镠墓中出土了一批漆器，造型简洁，胎体轻薄，素髹黑漆，虽无纹饰却有雅韵。由于漆器保存困难，陈列的多为复制品。
吴越国通过发达的对外贸易，获得了一批具有文化交通特征的独特器物。图为钱镠墓出土的刻花玻璃盘。
钱镠墓出土狮形水晶摆件，由整块透明水晶雕琢而成。
吴越国时期的玉器以康陵出土最多，多为挂饰、佩饰、头饰等小件饰品，采用圆雕、镂空、透雕等多种工艺。图为康陵出土菱形白玉组合挂件。
康陵出土白玉组件，都是小小件。
康陵出土鎏金银镶玉凤纹花树钗首。
吴越国康陵出土石供桌。青灰岩石制，分为桌面和底座两部分，桌面涂成朱红色，现已褪色。
一起出土的莲瓣纹石质长明灯。分为灯盏和灯座两部分，由红砂岩制成，外部有彩绘，重点勾勒莲瓣的边框线条。
最后上到专属于秘色瓷的顶楼。展板详细介绍了秘色瓷的定义和制作。关于秘色瓷究竟是怎样的瓷器，目前尚无统一说法。一般认为，吴越国时期由官窑烧制，由吴越王室自用或用于供奉，成此质量高，形美釉佳的瓷器，就可称为秘色瓷。
唐宋时期，越窑的核心产区在慈溪上林湖一带，吴越国时期也在这里设置官窑，用于自用以及外贸、上贡等。上虞窑寺前一带是越窑的另一重要产区，在吴越国时期也设有官窑。图为水丘氏墓出土的秘色瓷花口碗。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深腹花口碗。
康陵出土秘色瓷瓜棱腹双系盖罐。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卷沿钵。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花口碟。
康陵出土秘色瓷套盒。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花口盏，花口盏托。
康陵出土秘色瓷执壶。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葫芦形执壶。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皮囊壶，和辽国的鸡冠壶造型有点像（鸡冠壶的原型也是皮囊壶）。
康陵出土秘色瓷带盖水盂。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瓜棱腹双系盖罐和一起发现的果核。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四曲海棠形盒。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盒式熏炉。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风字形砚。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细颈盘口瓶。
钱镠墓出土越窑青瓷龙纹罂。
钱镠墓出土秘色瓷兽头足熏炉。
仔细逛一遍吴越文化博物馆，大约要2-3小时，逛完有空可以去附近的临安博物馆、功臣塔和净土寺遗址转转，我当时时间比较有限，就赶着去下一个地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