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天官图》现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这三幅立轴皆无款,旧传爲唐代吴道子的作品,但图和风格上看,更有可能是12世纪上半叶即南宋初年的作品。三图不仅体现出道家思想,如道家所宜扬的元气论、阴阳交互思想以及对生命存在的歌颂等,而且代表了这一时期道教艺术所取得的成就。
《天官图》:紫府云霄降鸿福
天官大帝居三官之首,执掌天府,赐福人间。吴道子笔下,天官头戴七宝冠,身披十二章纹衮服,手持玉笏,脚踏祥云。
衣纹以“兰叶描”勾勒,线条如云气舒卷,宽袍大袖迎风鼓荡,所谓“天衣飞扬,满壁风动”。敷色上,朱砂叠染出朝霞之色,金泥勾勒星辰,营造出“九天阊阖开宫殿”的恢弘气象。
宋人米芾曾叹:“观其笔势,列子御风,五日而返”,道尽吴生笔下天官的仙逸之姿。
南唐后主李煜曾藏《天官图》摹本,后流入北宋内府。今台北故宫所藏宋摹本中,天官衣袂的“莼菜条”线条仍可见吴氏遗风。明代画家丁云鹏的《三教图》中,天尊服饰的纹样布局,亦明显承袭此图规制。
《地官图》:九垒幽都赦苍生
地官大帝主掌地府,赦罪消灾。画中地官玄衣纁裳,立于嶙峋山石之上,手持生死簿,目含悲悯。
周遭绘酆都鬼城、刀山剑树,却以淡墨晕染,似虚还实;足下涌出青莲数朵,暗喻“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渡世宏愿。此作将道教地官信仰与佛教地狱观巧妙融合,展现盛唐宗教艺术的包容性。
吴道子以“战笔水纹描”刻画山石肌理,皴擦间似有地气升腾;衣纹采用“铁线描”,凝重如铁,与天官的飘逸形成鲜明对比。面部以“三白法”提亮额、鼻、颧,于威严中透出智慧之光。董其昌曾评:“一笔之中具阴阳向背,非吴生不能为。”
敦煌莫高窟第45窟地藏菩萨像的衣纹处理,可见《地官图》笔意。
元代永乐宫壁画《朝元图》中,十太乙真人的山石背景亦沿袭此图皴法。明末陈洪绶《地狱变相图》中,鬼卒造型显然受其阴森气象启发。
《水官图》:沧溟万里解尘劫
水官大帝司职水域,解厄禳灾。吴道子将其绘作青面虬髯之相,脚踏鳌鱼,手持玉净瓶,身后惊涛裂岸,却有一叶扁舟安然渡浪。画面左上绘雷部众将布雨,右下现鲛人献珠,将“水德”的暴烈与仁德并置,暗合《道德经》“上善若水”之哲思。
波浪以“卷云皴”表现,墨色由浓至淡层层推染,浪尖敷白粉如飞雪,开创“吴装山水”之先河。水官衣带以“蚯蚓描”勾勒,曲折盘桓似暗流涌动。尤其点睛之笔在于舟中老翁——虽渺若芥子,却眉眼含笑,将“渡劫”主题化为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叙事。
北宋武宗元《朝元仙仗图》中的水神造型,衣带走势与此图如出一辙。南宋马远《水图十二卷》的浪花笔法,亦可见吴氏遗韵。日本镰仓时代《波涛图屏风》,更直接以摹本形式传承此图水纹画法。
吴道子系列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