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购物，春天应季时蔬的专台相当抢眼，春笋、香椿芽、苤蓝、青豆凑到一处，透着春天新鲜的灵秀之气。春鲜，是个颇具诱惑力的概念，从南到北，由西至东，生活在中华大地的人们，谁没有对春天新鲜味道的特殊记忆呢？“夜雨剪春韭， 新炊间黄粱。”杜甫时隔二十年见到老朋友卫八，受到热情招待，春韭配黄米饭，深厚的友情在韭香中氤氲，如春天一般新鲜。韭菜、菠菜本是寻常物事，但当春乃发生，有如乌鸡变凤凰，春韭、春菠成了寻常百姓幸福生活的点缀。在天津，来一盘用初春刚下来的韭菜炒鸡蛋、菠菜炒嘎巴，实在是鲜美的享受。香椿芽，是很多食客春天的心头好。在凉中带暖的习习微风吹拂下，香椿芽迫不及待地探出枝头，待长到一指长，就可掰下来尽情享用啦。香椿拦豆腐的经典菜式自不必说，香椿猪肉馅饺子或盒子、香椿拌面、腌香椿梗道道精彩。一家连锁的陕西面馆，每年春天都会限时推出香椿油泼面，大受欢迎。笔者从网上买过多次山东沂蒙出的香椿酱，那是相当的下饭。前几年春天，曾去亲戚家采摘香椿，登梯子爬上墙头，一棵棵掐下细嫩的香椿芽，回家包了一顿香香的饺子，撑得直打嗝。邻居老李也好这一口，去年我专门去超市买了香椿和黑猪肉，在老李家包饺子、喝啤酒，几家邻居吃好喝嗨，不亦乐乎。当然，春天的味道少不了野菜。中学语文课，学过张洁的散文《挖荠菜》，人过中年，很欣赏其中的一句话：“而挖荠菜时的那种坦然的心情，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这种享受，我是感同身受的，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时，春天经常和报社同事一起去麦地挖野菜，我和师父一家挨一家去包野菜馅饺子，把肠子都吃绿啦。荠菜用水焯过后，越发鲜绿，那种微苦的清香，会刻到味蕾的记忆中，时时泛起。南方的春鲜往往比较贵重，比如长江三鲜、太湖三白等等，水产有限，胃口无限，渐渐与百姓无缘。前些年在太湖边一家疗养院参加培训，吃到了白虾，喝当地产的散酒，有大快朵颐之感。平民化的春笋、芦笋、马兰头则不管时代如何变迁，桃花依旧笑春风，应时应点端上百姓餐桌，而且早已突破地域界限，成了南北通行的应季春鲜，在北方的超市处处可见。早年的单位附近有家杭州茶馆，油焖春笋、酱爆芦笋、东坡肉是必点的镇店名菜，每次去了，只需和老板说一句“老三样”，不一会儿，这几道菜就会依次摆开，人多时，还会加上一条清蒸草鱼、一罐老母鸡汤。笔者有一味颇为心仪的春鲜，很少被人提及，但我说出来，估计会引发北方朋友频频点头，那就是春天的新蒜。刚下来的新蒜，外皮还是嫩嫩的，蒜瓣藏在里面，还带着湿气，白白嫩嫩，散发出一股鲜嫩的辣气，入口微辣带甜，鲜脆爽口，在唇齿间鼓动起一股春天独有的味道。春风八九里，新鲜一百分。在北方的春季，自己动手做一顿炸酱面，可以配上春韭、豆芽、香椿、笋丝、苤蓝丝等应季鲜蔬菜码儿，抓上两头新蒜，蒜不用剥皮儿，用牙咬破嫩皮儿，把蒜瓣直接挤到嘴里，乖乖隆地咚，那感觉绝对是不要不要滴，想不感叹生活之美好，难！每当我眉飞色舞讲起春日新蒜就炸酱面的妙处，常遭到生于南方同事的白眼。一位长江边长大的同事对葱蒜不感冒，时常念叨家乡水产之丰饶，大起莼鲈之思。我说，你吃瓣新蒜试试，有刀鱼的味道！同事笑而不答，吃着白米饭叹道：“等我退休了，一定要回老家住。”回到杜甫写给卫八的那首诗，开头写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在漫漫的人生旅途中，我们面临着无数的相遇与离别，每个人心中认可的春天味道，往往就是家乡的味道。无论春笋还是新韭、不管刀鱼还是河虾，甚或野菜乃至新蒜，都是我们珍藏的记忆，时时引发味蕾或泪腺的躁动。
春天到了，一起尝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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