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那些温柔的过往
邰昌广
有耕耘就有收获，有善因就有善果。人与人之间，只要以诚相待，定能心相通、情相融。
社 饭
一天中午，杨姐打来电话问我喜不喜欢吃社饭。她一定又在忙着蒸社饭了。想着热气腾腾、芳香四溢的社饭，顿觉口舌生津。好意难却，于是说好下班后去她家拿。
我和杨姐的故事，还得从一次买鸡说起。她那时在鸡鸭市场杀鸡禽，当然也从事宰牲口的事务。十多年前，因为老家新房装修，五六个木匠师傅同时进场敲敲打打，好不热闹。父亲每天进进出出，忙着给师傅们准备装修材料；母亲则整天围着锅子打转转，操持大家的一日三餐。“木房装修时间长，种子落地到花黄。没得哪样待木匠，生蛋母鸡都杀光。”母亲常常无奈地哼唱。
螺蛳窝屎，自有出处。家里拿不出，只能到街上去买。
来到鸡鸭市场，我按照父亲的吩咐挑了一只最重的肉鸡，并打算杀好了再带回乡下去。杨姐从我手里接过肉鸡，边走边轻声说：“老弟，你买这鸡上当了！”“上当了？”“嗯，等我杀出来你就知道了。”
我跟随杨姐来到她的操作间，心里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你看，就是这里出了问题。”她用手指着肉鸡鼓胀的腹部，然后用小刀一划，麻利地从腹部抠出一坨臭气哄哄的异物来。“这是烂在肚皮头的蛋”杨姐安慰我说，“下次买鸡鸭记得来找我，不仅价格便宜，肥瘦也能拿捏得死死的。”
离开时，我记下了她的电话。
随着杀鸡宰鸭的次数增多，彼此渐渐熟识起来。有时只要打个电话，她就能安排得妥妥贴贴。她做事认真细致，服务热情周到，给我打理的鸡鸭也格外干净。有一次忘了去取，她竟然骑车给我送到楼下来。直到今天，经杨姐宰杀过的鸡鸭少说也有百八十只，其中五、六十只手续费分文未收。而我，从未过问她的家境，甚至从未站在一个老师的角度过问过她的两个孩子的成绩。
杨姐习惯叫我邰老师，让人感觉甜津津的。每次见面或电话里交流时，她总是笑脸相迎、轻声问候。她时常对我的父母、儿女问暖嘘寒，用“慢慢来，会好的”抚慰我受伤的心灵，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激励我坦然面对挫折，勇毅前行。
到杨姐家拿社饭时，我顺便带了一箱牛奶去，以示感激。
稻 花 鱼
去年的年夜饭，好几道美味佳肴都是亲戚朋友送的，如盐菜扣肉、远口豆腐、蒸小米饭等，还有土鸡和稻花鱼。年夜饭也叫年羹饭、合家欢、分岁筵、团年饭，一家人团聚辞旧迎新，菜品自然丰盛无比。
在咱们农村，为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年年有余，年夜饭的餐桌上，“鱼”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稻花鱼。鱼的烹制也很简单，为保持原滋原味，只需将巴掌大的鱼杀好、剖开、改花刀，用生姜、料酒和食盐腌制三五分钟，取适量菜籽油温火煎炸，再用酸汤或酸辣椒、生姜、大蒜、花椒等制作锅底，最后将炸好的鱼放入锅中煮沸，撒上芹菜、香葱等即可享用。稻花鱼因吃过稻花，肉质细嫩，不仅吃起来回甜，还散发着一股稻花香味。
稻花鱼是刘叔送的。易地搬迁进城后，乡下的田土多由哥哥耕种，自己只耕种一丘水田。我问他，为何不交给哥哥一并打理，腾出更多时间照顾身患残疾行动不便的妻子？刘叔说，她那个是老毛病，种等丘田没得事的。
去年，政府鼓励有劳动能力的农户因地制宜发展种养殖业。刘叔请人加固了田坎，犁了田、栽了秧，一并放了几十尾活蹦乱跳的鱼苗，没事就往田边跑。行走在田间地头，看着秧苗拔节抽穗，听鱼儿吞食稻花的发出的“啵啵”声，脑海里常常浮现出稻香鱼肥的丰收图景。刘叔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打来电话说：“小邰，今年送你两条鱼过年！”
弹指一挥间，我与刘叔结对已近十年。说句实话，除了帮助他申请易地搬迁、低保补助、产业奖补和省外务工交通补贴，把他当亲戚一样频繁走动外，从未送过他和老伴一件像样的衣物或礼物。二老虽然有五个儿女，但个个都已成家立业，纷纷外出打工。我只是扮演了一个晚辈的角色，用心打了一手感情牌，适时哄二老开心罢了。他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却能一眼认出我的车牌。只要我的车往他的楼下一靠，他就会从窗户探出头，或是从一起谈天说地的人群中分离出来，迅速向我靠拢，丝毫不顾及旁人羡慕、嫉妒但不恨的眼神。有时见我手上拎着东西，不知情的邻居还以为是他的家亲内戚或是某个儿子回家探亲。每次到家里去，二老都要留我吃饭，可我总是“不领情”，常常以各种善意的谎言婉拒他们的盛情，屁股还没坐热就匆匆辞别。刘叔心领神会，趁我带他到银行办事时，随身揣了一包炸好的小河鱼给我。
父亲一边吃着鱼，一边不停责怪：“下回不能再要人家东西了。”他担心我犯错。不过刘叔早已把我当亲人看待，父亲无法感同身受。人生在世，总有些礼尚往来，否则人与人的距离只会渐行渐远。因为他记住了我的“往”，所以才执意要“来”。倘若一次次拒绝他的好意，再美的谎言迟早也会被戳穿的。
茶 杯
听说喝茶能缓解慢性咽炎。试着喝了一段时间，果然奏效。
刚开始学喝茶没那么多讲究。取一勺茶叶放入一只玻璃杯中，直接用饮水机的热水冲泡便是。后来才知道，饮水机里的热水未完全煮沸，泡不出口感纯正的茶汤。再说用玻璃杯泡茶还有一个弊端，茶叶和茶汤未完全分离，泡久了则汤色渐浓，苦味加重，口味难以调和。
女儿在外地读书时曾给我买过一只瓷杯子，内有一滤网装茶叶，泡到一定程度可实现茶叶、茶汤分离，因此茶汤色泽深浅可控，口味浓淡也好把握。不料清洗时不慎摔坏了盖子，杯子只能当作笔筒使用。朋友妻子在潮州陶瓷厂上班，回家过年时也曾捎了一套茶具回来，做工精美、瓷性十足。遗憾的是，成套茶具杯杯盏盏、叮叮当当，不宜随身携带，一直束之高阁。
意说，我给你网上淘一个，如何？
我与意，因彼此热爱演讲和播音主持，曾在一起工作多年，用她的话说，演讲方面我是老师，是我帮助她成就了《致敬，向那些默默无闻的老师们》那篇精彩的演讲辞，让她在教育系统众多演讲选手中脱颖而出，从而被县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熟知。
我迫不及待打开她精心准备的“百宝箱”，一套精美的便携式茶具便清晰地映入眼帘。一个带滤网的茶杯、一只球状茶叶罐和三个小口杯平躺于精美的盒子中，让人爱不释手。
我把“百宝箱”带到办公室，在办公桌一角腾出一小块空间，同步配备了电热水壶。工作之余，烧一壶开水，泡一杯龙井或遵义红。傍晚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树影斑斑驳驳，洒在氤氲着香气的茶汤中，将杯影拉得很长。我用小口杯斟一盏茶，连同心事一饮而尽，再长长地舒一口气，灵魂仿佛瞬间被荡涤，顿感无比惬意。唯有这个时候，我才能静下心来，一遍遍回味与意在一起并肩战斗的日子，彻底放松疲惫的身心。
一直很喜欢这句话：脚上沾有多少泥土，心中就沉淀多少真情。君子之交淡如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也许，你早已成为别人眼中独特的风景。
作者简介：邰昌广，男，贵州省三穗县人，2012年开始文学写作，擅长散文（随笔）、诗歌创作，曾在《贵州作家》《贵州民族报》《黔东南日报》《苗岭》等报刊、杂志上发表散文多篇，现为黔东南州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