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支持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成果、挑战与政策建议

IMI财经观察

2025-02-17 20:16发布于北京

摘要

金融支持是保持民营经济的韧性和活力、助力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动力。目前，民营经济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已经得到明显缓解，但其发展仍面临着宏观政策目标不协调、传导不畅通、结构不平等和微观企业需求多样化、风险多元化、创新专业化的严峻挑战。未来需要以新质生产力为抓手打通货币政策传导渠道、以增量保质为要求推进财政政策落实、以就业为重心协调金融支持政策目标、以科技创新和制度建设为手段培育耐心资本发展创业资本，推动金融支持与民营企业的社会贡献、实际需求相适应。

民营经济作为中国经济的核心支柱，近年来发展势头良好，在稳定增长、促进创新、增加就业、改善民生等方面的贡献日益突出。尤其是在当前全球经济形势复杂的背景下，民营经济的韧性和活力至关重要。金融是助力民营经济发展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2023年底，央行等八部门联合提出支持民营经济的25条具体举措，延续了此前对民营企业融资的一贯支持，在多个维度加强支持力度。本文探讨了在已有金融支持政策的助力下民营经济发展的良好势头以及宏微观两方面面临的严峻挑战，并在此基础上对未来金融支持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发力方向提供了具体可行的政策建议。

对民营企业的金融支持不断加码，效果显著

近年来，民营经济在金融方面的服务的可得性、覆盖性和可持续性大幅提升。以民营经济大省江苏省为例，为促进民营经济发展，江苏省委省政府出台了降低融资成本、增强金融服务、推动数字转型等一系列政策强化优质金融服务供给，取得了良好的成效。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得到明显缓解，民营企业融资环境明显改善，95%的企业表示2024年没有遭受过银行的压贷和抽贷，超过一半以上的企业反映贷款难度确实明显减小；民营企业融资成本稳中有降，超过6成企业表示银行机构获得贷款综合成本有所降低，68%的企业表示贷款利率处于3%-4%左右的较低水平；民营企业的金融获得感不断增强，超过1/3的企业认为目前出台的金融政策比较充分，并期盼进一步的增量政策落地。

民营经济发展面临的金融挑战

1. 存贷款利率下调未能提振消费与投资

从2022年9月到2024年9月的两年间，大型商业银行连续六次下调存贷款利率未能向市场提供有效的资金供给，具体表现为居民、企业的定期存款大幅增加，消费、投资积极性进一步减弱。

利率高低与资金供求多寡之间的关系存在多种可能性。金融资本的利息是实体企业创造利润的一部分，企业的边际资产利润率所影响的资金供求关系决定了利率的变化。实体企业通过权衡边际资产利润率与利息率的高低作出相应的生产经营及资本市场决策，当边际利润率低迷时，企业缺乏追加投资扩大经营规模的动力，减少了对于信贷资金的需求，导致市场利率下行。在边际资产利润率低于存款利率的情况下，利率下调难以刺激企业的贷款需求，居民和企业将通过定期存款方式获得高于投资利润的无风险收益。从2021到2023年间，企业资产总量的增加伴随着利润总量的下滑，与民营企业增值税快速增长同步的所得税的略微下降，边际资产利润率持续走低是利率下降的根本原因，严重制约了消费和投资的增长。

2. 金融支持民营经济的多种政策目标不协调

金融支持民营经济发展存在规模、效率、就业、产业链等多种政策目标，各个目标之间存在权衡取舍，某些目标之间甚至存在矛盾。例如，如果优先考虑经济效率，推动资金加速流向新质生产力就对产业链的完整性、供应链的稳定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时相较于对于劳动密集型产业的重复投资，在短期中就存在经济规模和就业增长放缓的机会成本。金融支持民营经济的一系列举措需要配合宏观政策目标进行优先次序的的适度平衡和协调。

3. 部分民营企业仍面临结构性的所有制歧视

从整体上来看，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情况已有所缓解。然而，与国有企业相比，部分中小型民营企业，尤其是非科技企业获得的贷款利率仍要高出2-3个百分点，且贷款期限更短、审批时间更长，民营经济所获的的贷款总量与其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不匹配，金融资源配置存在结构性失衡。民营经济所面临的所有制歧视主要有两方面的来源。首先，可能来自于金融机构负责人思想观念上的主观歧视。其次，可能来自于金融机构所面临的贷款追责、审计等客观的外部规则和制度约束。多种因素叠加使得融资难、融资贵成为困扰部分民营企业的“老大难”问题。

4. 民营企业的实际需求复杂多样

民营企业分属不同发展阶段，实际金融需求千差万别。大型民营企业基本不存在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更关注社会治理层面的上层建筑的可获得性，希望经由资本市场获取低成本直接融资；中型民营企业更关注社会资源和资金公平可获得性，要求保障其作为市场主体公平公正参与竞争的权利；小微企业大多处于初创或成长期，融资需求旺盛，抵押担保能力不足，希望能够扩大普惠、小微信用贷款供给，加大首贷合作力度。民营企业的多样性对金融机构提供有效金融服务供给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5. 难以评估民营科技企业的科技创新和信用风险

从具体产品层面上来看，商业性高新技术的研发是一个高度专业化、风险化的长期复杂过程。目前，国内外科技创新评价体系仍然聚焦于研发投入占比、研发人员占比、发明专利数量等结构化指标，反映的是创新的量而非创新的质，缺乏新质生产力视角下企业颠覆性创新的的评价能力。从企业经营生态上来看，部分中小民营企业内部治理机制不完善、产业链布局不完整、风险管理能力薄弱。双重因素叠加导致金融机构难以识别民营科技企业的科技创新潜力和信用风险敞口，最终体现为信息不对称下的投资不足以及信贷资金风险溢价。

金融支持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政策建议

1. 发展新质生产力，打通货币政策传导渠道

产品市场饱和是企业新增资产利润率下降的主要原因。成熟技术所对应的产品一般处于供过于求的价格稳定下行区间，相关企业资产利润率难以提高。与此相比，高新技术产业化所生产的新产品大多处于蓝海市场，相关企业资产利润率存在较大的上升空间。由金融助力新质生产力发展，实现商业性高新技术产品的新创造，提高产品和财富的现代科技含量，提振企业资产利润率，从而打通货币政策传导渠道，有效发挥利率调整对可交易资金供给的影响力。

2. 逐步落实积极的财政政策

当前，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已不再是困扰民营企业的普遍性问题，减税降费、应收帐款回款速度已成为民营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对未来财政政策发力方向的主要诉求。一方面，进一步推出力度大、范围广、精度高的税费支持政策是激发中小企业活力的重要举措。另一方面，十万亿化债资金要优先解决民营企业应收账款问题，通过在立法阶段明确政府机构、大型企业使用化债资金偿付民营企业应收账款的时间、数量标准，将纾困资金落到实处。

3. 协调金融支持民营经济的政策目标

中国经济的经济增长动力正逐步由投资转向消费，以财富效应为抓手的房地产和股市的刺激政策只能在短期内缓解有效需求不足问题。消费是收入的函数，只有解决就业问题才能带来居民收入和收入预期的上涨，带动消费和投资的持续稳定增长。在现阶段，解决就业问题、推进高质量就业是金融工作的重中之重。为此，需要在以就业为政策重心的基础上协调规模、效率、产业链等多重政策目标，缓和各政策目标间矛盾，形成统一的政策合力。

4. 金融支持与民营企业的社会贡献、实际需求相适应

民营经济在整个社会的高质量发展中发挥了“五六七八九”重要的系统性影响，成为创业就业的主要领域、技术创新的主要主体、国家税收的重要来源。近年来，针对广大中小民营企业的金融服务力度不断加大，但无论是从资金数量还是结构上来看，民营企业所接受的金融服务与其在社会经济发展中所处的关键全局性地位并不匹配，金融支持政策仍有较大的发力空间。

金融市场要不断提升信贷服务的精准性，增强有效金融供给，通过构建股权、债券、期货等多层次资本市场满足民营企业不同阶段的融资需求，通过开发无形资产质押贷款、应收帐款抵押贷款、供应链信用贷款等新型融资产品满足民营企业多样化融资需求，通过建立政府参与的担保基金、设计信用保证保险创新担保机制扩展民营企业的融资渠道，通过发展银行、保险、信托等多样化金融机构为民营企业打造全方位金融服务体系，通过一带一路等多渠道国际合作引进境外金融服务为民营企业创造新的资金来源。

5. 建立容错机制，培育耐心资本，发展创业资本

中国目前从0到1的颠覆性科技创新研发能力仍有待进一步提高。从资本市场的角度分析，首先，当前的考核激励评价体系缺乏引导资本成为耐心资本、大胆资本的激励，抑制了创业资本的发展。商业性高新技术从研发到新产品面世是一个长期、高风险的复杂过程，淘汰率在95%以上。这一方面要求资本市场在资金量上为长期的产品研发提供充足的金融支持力度，另一方面也要求在资金结构上适应产品研发的高风险特点，优化金融机构考核标准，建立科学合理的容错免责机制，避免在试错中无端责罚科研人员和管理人员，消除金融机构贷款的后顾之忧，保持支持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提升服务效率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其次，需要通过完善风险资本的退出渠道改善投资者的预期和信心，通过放宽中小民营企业在科创板的上市限制，鼓励资本投早投小、投长期、投硬科技，推动私募股权投资和风险投资向耐心资本的转化。服务中小企业的金融机构要经常性的面临催收、诉讼方面的工作，构建完善的司法监管环境有助于保障投资者的合法权益。

6. 创新科技赋能民营企业资产与风险评估

金融支持中小型民营科技企业的一大障碍在于传统的金融信用评价标准难以覆盖企业的科技成果和经营风险，数字技术的发展为金融支持民营经济带来了新机遇。一方面，国家税务总局、人民银行、国家数据局等监管机构有待进一步开放数据夯实金融机构数据厚度以满足风控要求，通过完善信用体系与金融基础设施建设为民营企业数据资产化构建全面高质量的数字生态系统。另一方面，要加速将企业的经营性数字资源转化为具有经济价值、可流通可交易的数据资产。数据资产化将推动金融业及各实体产业的智能化，通过对海量数据的分析，人工智能模型能够更有效的评估民营企业的科创价值、信用状况和经营风险，大大提升审批效率、降低融资成本，引导资源向颠覆性科技创新企业配置，促进金融服务民营企业的能力提升。

（本文为2024年11月16日举办的货币金融圆桌会议•2024秋暨“金融支持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研讨会会议综述）

版面编辑｜于小淳

责任编辑｜李锦璇、阎奕舟

主编｜朱霜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