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东南亚近代史，人们所关注的往往是古老王国和殖民者的碰撞。很少有人知道，东南亚曾存在一个长达百年、由英国家族所缔造的白人政权——布鲁克王朝。
1841年，英国冒险家詹姆斯·布鲁克被文莱苏丹授予“拉惹”头衔，同时获得沙捞越（加里曼丹岛西北部）地区的统治权，开启了长达百年的布鲁克王朝。该政权历经三代统治者，他们性格各异，执政风格截然不同，但都给沙捞越地区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新近出版的《布鲁克王朝：一个英国家族在东南亚的百年统治》结合大量一手史料和作者的实地考察，力图重现东南亚近现代史中的这一关键时期，作者以布鲁克家族的统治为脉络，描绘了本地居民、殖民者和英国政府间的博弈，并以小见大地展现了东南亚迈入现代的曲折历程。
一个英国人在东南亚建立的
百年隐秘王朝
文 | 叶克飞
来源 | 欧洲价值微信公号
19世纪初，东南亚成为各方殖民者竞逐之地。
1839年，年轻的英国冒险家詹姆斯·布鲁克用继承而来的3万英镑购买了一艘名为“保皇党人”号的破旧退役炮舰，招募十几名水手，野心勃勃地来到婆罗洲。当时的婆罗洲虽然拥有丰富资源，但文莱苏丹国无力控制，部落相争、海盗肆虐，一片乱象。曾经在英国海军历练的布鲁克周旋其间，协助当地苏丹平定内乱，建立巨大声望，并在1841年获得“拉惹”头衔和沙捞越的管辖权，奠定了日后布鲁克王朝的根基。
从此，布鲁克家族在此经营百年。直至二战结束后，末代君主查尔斯·维纳·布鲁克自愿将这片领土交给英国接管，使之成为英属马来西亚的一部分，这个传承数代的王朝才彻底终结。
詹姆斯·布鲁克
婆罗洲苏丹的朝廷
布鲁克开创这一局面着实不易，且不说当地势力的错综复杂，仅仅是殖民者之间，就存在着纷争，比如荷兰人和英国人。正如《布鲁克王朝：一个英国家族在东南亚的百年统治》一书中写道：
英荷势力范围呼到处有重叠，能避免冲突完全是因为英国政府和荷兰政府渴望保持良好关系。最终双方于1824年在伦敦签署了一份条约，把马来半岛给英国，把苏门答腊和‘新加坡海峡以南’的所有岛屿划归荷兰。这一措辞含糊不清，它究竟指的是海峡以南的小群岛还是所有岛屿？婆罗洲近半位于新加坡以北。英国人可以自由地殖民婆罗洲北部吗？没有人知道答案。英国和荷兰的全权代表都不想提及婆罗洲，原因各有不同。他们将这一条款的解释留待后世解决。
而在贸易层面，中国船队也是影响当地的重要力量。书中写道：
中国的船队每年都来婆罗洲，不仅购买欧洲商人想要的胡椒和黄金，还购买欧洲人不屑一顾的燕窝、海参和鱼翅。而且，因为无穷无尽的中国市场比欧洲市场近得多，管理费用和人工费用都比较低，中国人给婆罗洲的出价通常远高于荷兰人。只要中国人在，就没有哪个本地王公急着和欧洲人签订商业协议。
各国船队
至于婆罗洲当地，仍然处于一种相对野蛮蒙昧的状态：
这些部落有一种共同的习俗让婆罗洲臭名昭著。他们沉迷于猎取人头。这一习俗似乎并不是很古老，人们用各种传说来解释其起源。到了18世纪，猎头已经十分盛行。猎取人头是男子气概的象征，而一间长屋拥有的人头越多，其声望就越高，就更有望兴旺发达。这些人头可能是战场上敌军的首级，也可能来自遇害者的尸体，或是取自某些不速之客，比如一位冲犯社区居民，因而让人们失了待客礼数的行商。通常某些年轻人会自己去猎取人头，从而赢得同伴的钦佩，更重要的是，吸引心仪的少女。的确，猎头行为能保存下来主要是因为女人。然后他就会去杀害在路上遇到的旅客，或是埋伏在仇家的长屋旁，砍下某位居民的脑袋。如果战利品是女人或小孩的头颅，那就更能显示他的英勇了，因为这说明他非常靠近仇家的长屋。失去头颅不仅是躯体的缺损，也是精神上的麻烦，因为无头躯体无法举行正规的葬礼。因此把头找回来很重要，于是各部落定期相互和解、交换战利品。要是某个部落发现用于交换的人头不够，就会用奴隶的人头补足差额。猎头之风日益盛行，不仅引发了不必要的战争，也让离家的人觉得不安全，除非是有人陪伴或有武器防身，它还让商人打消了深入婆罗洲的河流上游卖东西的念头。
婆罗洲猎头族
布鲁克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一切，布鲁克王朝也是多元力量碰撞的结果。布鲁克及其后人所倚仗的是当时西方的先进理念、军事技能和冒险精神，从而建立起相对稳定的统治秩序，为当地社会带来发展契机，使得蒙昧的婆罗洲逐步走向近代化。与此同时，婆罗洲本土文化也并未完全消亡，而是吸纳西方元素后，顽强保留了部分自身的传统和价值观念。
1842年8月，布鲁克正式上任沙捞越总督，几个月后更是顺应民意，宣布脱离文莱独立，建立布鲁克王朝。此后，他打退了文莱苏丹国的进攻，继而重组政府、制定法律，使得王朝不断壮大，还得到英美等国家承认。
1868年，布鲁克去世，外甥查尔斯继位。查尔斯在位期间，夺取文莱大片土地，布鲁克王朝的国力也超过文莱，步入鼎盛时期。二战期间，布鲁克王朝屡遭日军侵略，第三任统治者维纳最终放弃王朝名号，将主权交给英国。1963年，马来西亚独立，沙捞越成为一个州。
詹姆斯·布鲁克所缔造的布鲁克王朝，崛起并非偶然。与一般殖民者纯粹依靠武力威慑不同，他还依托于对英国政治的认知，建立起与当地传统统治模式完全不同的政治架构，引入英式行政管理体系，包括法院和警察等，使得这片蛮荒之地拥有了秩序。而在经济层面，他大力推动的种植园经济，使得这片土地建立了长久的贸易渠道。
詹姆斯·布鲁克的性格也是关键，他果敢坚韧，善于审时度势，深谙权力制衡之道，同时也明白如何尊重当地文化和现实，并没有照搬英国的全套模式。
既有家族开拓精神熏陶，又接受过系统英式教育的查尔斯·布鲁克，细化了詹姆斯·布鲁克建立的行政框架，在教育和医疗领域大力开拓，使得基础教育得以普及，民众平均寿命得以提高。
可以说，布鲁克王朝见证了婆罗洲从传统部落时代向近代化社会转型之路。但与此同时，作为殖民者，布鲁克王朝虽然开明宽松，给予当地民众足够空间，但统治根基仍然离不开对土地和资源的掌控。虽然婆罗洲本土民众受益于民生和经济的改善，但依然处于权力和分配的底层。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