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特辑】邂逅“春节老人”落下闳||廖天元

廖天元

落下闳塑像（涂兴明 摄，图源：人民日报客户端四川频道）

正值“三九”寒天，风，虽悄无声息，却撩起落下闳飘逸的衣衫。清瘦的老人迎着风，神色镇定得像一泓深邃的古井，波澜不惊。他双手捧着一摞经书，每一步都迈得从容。

不知他此刻是赶去面圣汉武帝，汇报历法创制大功告成，还是找寻伙伴，继续探究昨夜所观天象？

站在他的面前，我虔诚地鞠躬。这一个鞠躬，来得太迟太迟。好多次去阆中，我都没有想起他，以至于无数次在红尘俗世中擦肩而过。幸好他毫不在意一个渺小的我能否记起他，依然在这时光深处大度且耐心地等着，等我醒悟后来一场关于时间和空间的交流，来一场名利权情的叮嘱和告诫。

想来人与人、人与物的相逢，绝非想象中那般随意与简单。曾经我以为遇见不过是一种随机，是由外在神秘力量主宰下的偶然。但后来我才渐渐领悟，所有的遇见，其实都是我们努力拼搏后，在滚滚红尘中邂逅的另一个自己。你是怎样的人，便会有着怎样的遇见。

山环水绕的阆中古城（任冠金 摄，图源：人民日报客户端四川频道）

而我对古城里的味道情有独钟。也曾在古城邂逅过雨，只是没有作家们那般细腻入微的心思。雨一落下，便躲进古城客栈的一角，惬意地咀嚼着阆中蒸馍或小吃，饶有兴致地欣赏眼前的俊男靓女。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醋香，那味道，有些奇妙，我总觉得里头藏着诗经和楚辞的味道，又透着唐诗宋词的味道，尽管我压根儿也说不清楚，那样的味道究竟是怎样一种味道。于是在无数个世俗喧嚣甚至虚无空洞的日子里，我于阆中，只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过客。

阆中市川北道署（罗汉江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一个地方的优秀传统文化必定有着源远流长的根源。那么古城优秀传统文化的根在何处？2024年，“中国春节”申遗成功，阆中和落下闳再次成为世界焦点，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会不会就是阆中这片土地两千多年来，那绵延不绝、生生不息的文脉起点？

一个被誉为“春节老人”的老人，他的人生一定非同寻常。于是那一天，我义无反顾地走向他。在阆中春节文化主题公园里，我找到了老人，他的雕塑下写着简洁的生平。第一句是评价：世界杰出天文历算学家。主要事迹有三：一是主创制新历，被汉武帝采用，被称为“太初历”。《太初历》中确定“以孟春正月为岁首”的历日制度，正月初一从此成为中华民族最盛大的传统年节。二是创“浑天说”，创制的赤道式浑天仪，经张衡等后继者改进，沿用至近代。三是将二十四节气纳入历法，使之得以规范流传。

短短几行文字，勾勒出落下闳浓墨重彩的一生。我知道，此时能看见的太少，看不见的太多。文字背后所折射出的非凡意义，以及当事人所历经的坎坷与磨难，岂是一两句话可以道尽。

落下闳的最大功绩，是将古代中国从混乱的时间表中引领出来。自确立了“以孟春正月为岁首”的历法制度后，国家在历史政治层面的年度，与人民生产生活的年度，得以完美协调统一。从此，中国人正式将迎接新年与迎接春天这两大盛事“法定”合二为一，开启了中华民族独特的节日传统。

历法的本质，是统一提供一张精准的时间表。难以想象，倘若没有统一的时间安排，整个社会的作息、动静、行止将会陷入怎样混乱的状态。正是依靠这样一张公认的时间表，社会脉搏的跳动才有了整齐划一的节奏，所有的约会、节庆、赶集等活动，才达成和谐统一的共识。

于是，用世间最华丽、最有力量的词语去赞美落下闳，都不为过。

更值得称赞的是，明明一项创举恩泽千秋万代，而他却能做到和光同尘，功成身退，回归本真，毫不贪恋尘世功名。阆中人的好学上进、谦逊朴实是不是就从这里开始？

“落下闳星”如今在天空闪耀，“落下闳”也回到家乡阆中“安享晚年”。那天上午，阆中春节文化公园里大红灯笼已高高挂起，大片的红色让春节呼之欲出。我其实很想和老人摆谈，想知道《太初历》背后的故事。

可惜我还要奔波，无法长久驻足倾听他跨越千年的智慧。所幸春节脚步正日益临近，到那时，我会毫不犹豫地赶赴阆中过年，虔诚地瞻仰这位老人，感恩他以时间为武器，为民族带来的秩序与共识、赋予的起点与力量、营造的热闹与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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