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闽台民间信俗的同类项:信民之约》一文里写道;“我先前曾见台湾台中县岸里社(又称大岸里社,以岸里社为当地大社也)文祠(祀文昌帝君。文昌帝君又称梓橦帝君)的‘文英社梓橦帝君会’之《规条印薄》(雕版印刷本)。该《规条印簿》印于‘光绪庚辰六年正月’即1880年2月”,《规条印簿》之“所置田租及一切开费”记:“每年应完岸里社番妇末捋阿敦•后那阿•敦胃乃地基银银壹元”。有台湾友人就此垂问:“这是否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清代对台湾土著民族的土地权益是保护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陈孔立《台湾史纲要》(九州出版社1996年版)说:“在台湾,清政府采取了一些保护土著民族的政策。例如,划定土牛线为界,严禁汉人侵入土著民族地区开垦土地,以保护土著居民的土地权益”,又记:“在留传至今的早期土地文书中,有许多垦户向‘番社’买垦的土地文书,这实际上是揉合了汉人社会中的土地买卖、租贌两种形式。汉人移民除了付出一笔资金买得开垦的权利以外,每年还要贴纳‘番饷’、交纳‘番租’”。台中岸里社“番妇末捋阿敦•后那阿•敦胃乃”每年从文祠“文英社梓橦帝君会”收缴的“地基银”,应该是文祠建祠用地的土地“番租”。
清政府对“台湾土著民族”的受教育权益也有保护的措施。康熙二十五年(1686),在台湾就有了“教诲番童”的“山地社学”。清亁隆年间曾任台湾凤山县学教谕的朱仕玠,在其《小琉球漫志》记曰:“熟番归化后,每社设有番社学,师悉内地人,以各学训导督其事,每岁仲春,巡行所属番社,以课番童勤惰,凡岁、科试,番童亦与焉。自县、府及道试,止令录《圣谕广训》二条,择其娴仪则、字划端楷者,充乐舞生。间有能为帖括者,通计四县番童,不过十余人。道试止取一名,给与顶带,与五学新进童生一体簪挂。初,熟番有名无姓,既准与试,以无姓不可列榜,某巡台掌学政,就番字加水三点为潘字,命姓潘。故诸番多潘姓,后别自认姓,有赵、李诸姓”。清光绪年间,何澂《台阳杂咏》有注曰:“番童向只取佾舞。光绪丁丑岁试,丁中丞取进番童陈宝华一名,拨入府学,以示鼓励,并附片奏明”。光绪丁丑为光绪三年(1877年),丁中丞即丁日昌,时在署理福建巡抚任上。这年,丁日昌以署理福建巡抚兼理提督学政身份主持台湾童生试之第三阶段的院试(又称道试),录取一名“台湾土著民族”秀才陈宝华,拨入台湾府学,并向朝廷报告。另据
王友竹《台阳诗话》记:(“台湾番族”)“归化后,有指日为姓者,有由官长赐其姓。出与粤人杂居,无相扰。康熙三十四年(汪按,应为康熙二十五年),始设立熟番社学以教之,俾解文字,易服装,与汉人同。嗣亦许其应试入学,别为番籍生。有卫华卿茂才(壁奎),番籍中之翘楚也,与余相遇于试院,一见欢若平生,握手论文,颇有特识。丁亥大旱,邑侯方公,竭诚祈祷,雨即沛然。茂才上诗四首,有句云:‘使君自具为霖手,难得天人一气通’,为方公所赏。子朝芳,亦入邑庠。”据此可知,清代台湾至少有有陈宝华和卫华卿、卫朝芳父子三位“番秀才”。
本文作者汪毅夫 全国台湾研究会会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