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老时光》叶祥元/敦煌文艺出版社/2024年10月
□闫语
凉州是河西走廊的重镇,是“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的所在。自古以来,河西走廊就是中华大地的心腹地带和仓储之地,这里不仅仅具有地理上的战略纵深,还提供了一种文化和思想的纵深。
叶祥元就生活在那里。想来,我与祥元先生的结识,源于《中国校园文学》举办的第一届教师笔会,他的谦和儒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陆陆续续读到了很多他的文字,那种深远的意境可以让一颗浮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来自凉州的雨或者雪,洒落一身的同时,也带来了千年的岁月沧桑。
“对于写作者,写作是其存在的方式。”文字不仅可以对抗粗糙的现实世界,同时也是时间在一个人身上的凝聚或别离,更是最大限度的诉说。从《一路花开》到《春日笺》,再到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月亮,老时光》,祥元先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凉州这片土地:千里绵延的祁连山地,河西走廊的平原绿洲,以及渺无天际的茫茫流沙。在一种内在的向度里,他行走、思考、书写,当岁月的沧桑在他的指尖默默流淌时,那轮亘古的月亮依然高挂在夜空,照亮前程。
某种程度上,这部散文集可以看作是关于凉州的叙述,它引领我们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凉州是什么?并由此延伸出更多的疑问:时间是什么?
我国古代的诗词中,凉州的存在更像是一种雄阔苍凉的自然和一种戍守者处境的孤危。这几乎是一种普遍的共识。而在祥元先生的文字中,更多的是关于凉州历史、凉州现在和凉州经验的书写,他本人既是众人的一部分,又不时地从中跳脱出来。他一个人,慢慢地行走,慢慢地感悟,从老城走到新城,从冬天走到春天,从意气风发走到深沉豁达,从凉州走出去又风尘仆仆地归来。一路上,他流连过大连街头怒放的秋海棠,又在杭州第一次看到了桂花的最后一波盛开,但却依然忘不了机关大楼门前的那棵沙枣树和驻守风沙的杨树。他说:“树有品,城亦有品。”
当然,也会遇见沙漠。要知道“凉州人像极了大漠之中一株梭梭草的生长,面对干旱与孤寂,仍要年年相随,春来长出叶,开出花,守望大地的生机与希望,守望光阴的高阔与悠远。”
一切都在凉州的岁月里流淌着。凉州的眼睛,凉州的耳朵,凉州的手指,都在祥元先生的文字里拨云见日,告诉我们过去种种的意义和无意义,已知和未知。捧读他的散文集,从《一方水土一方城》到《河西的三伏》《秋日长歌》,再到《西园记》,看到的是一座被时间缠绕的凉州。如果我们带着那种和朋友交谈的渴望去看,一定会看到凉州的某个缩影,诞生与成长,青春与衰老,呼喊与沉默,都在上了年纪的时光里蓬勃地生长着。继而,凉州也在一种奇妙的辽阔中,被或远或近的人们各自爱着。
对于喜爱祥元先生文字的读者来说,这本散文集中的一些篇章并不陌生,是他多年来持续书写的一部分,分别从不同角度描述了凉州的地理风貌和民俗民情。可能是因为我对凉州饮食的向往已久吧,《凉州食事》这一篇着实让我的味蕾重新被点燃了。很多年前,我曾有幸吃到过一次油胡璇,自此就难以忘怀了。这一次,我跟着祥元先生的文字,尝试自己做油胡璇,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但是过程中的那份努力和期待,却是无法比拟的:“在一双又一双血肉丰满的手中、在一代又一代的制作和品尝中,记忆得以传承,文明得以发展,时光一跃千年。”
凉州是祥元先生的家乡,他不吝笔墨,一再书写,书写他对凉州的热爱。如果王之涣眼中的凉州是神思飞跃气象开阔的,那么祥元先生笔下的凉州还要多几分温婉;如果《凉州词》中的怀乡之情是苍凉慷慨的,那么《月亮,老时光》中的乡愁就多了几分端庄与赤诚。是的,左手的时光旧了,还会在右手重新明丽起来。清晨飞出视野的一只鸟,又会在夜幕时分落在凉州的城墙之上。当手指如记忆的枝头轻轻抖落时间深处的一只蝴蝶时,这些关于凉州的文字是否如舞蹈一样迷醉并掀起内心的风暴呢?
阅读,是一种遇见。虽然它貌似带着一种有秩序的随机,实质却是有选择的。阅读《月亮,老时光》,我总觉得有一种急迫的时间在凉州与我之间奔驰,即使抵达了终点,也并不意味着结束。因为我知道,在这样的一段路途上,我遇见了来自千年前的月亮,遇见了昼与夜的自我,遇见了被时光打捞、也打捞着时光的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