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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谋:未来学需要更深刻的哲学沉思 | 《未来之地》推荐序

*中国人民大学吴玉章讲席教授刘永谋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保留一切知识产权,侵犯必究。本文为中信出版社即将出版的波斯特洛姆新书中文版《未来之地》(Deep Utopia: Life and Meaning in a Solved World)所写的推荐序,发在这里也是给此书预热了。


20世纪6070年代,第三次科技革命方兴未艾,新科技对人类社会翻天覆地的改造伟力开始彰显,人们开始憧憬、担忧或仅仅好奇未来世界究竟会如何。由此,未来学迅速兴起,丹尼尔.贝尔、托夫勒、奈斯比特等人全球走红。在中国,从1984年至1988年,金观涛主编的“走向未来丛书”将之引入中国,受到中国知识界的热烈欢迎。

未来主义从思想界向艺术界、建筑界乃至宗教文化圈子扩散的同时,来自马尔库塞、哈贝马斯、罗蒂等人的批评之声不断。在各种非议之中,“浅薄”最为常见和有力,即预测不能靠拍脑袋,或者完全靠幻想。为此,丹尼尔.贝尔专门著下方法论论文,总结十余种技术预测进路,但信服者并不够多。

未来学究竟是理性研究,还是科幻小说呢?思想家为此聚讼纷纭,但社会公众却对此类著述趋之若鹜。之后,未来学在争议中逐渐发展,在21世纪10年代随着AI时代到来开始又一波新高潮,或可称为AI未来主义,即以智能革命为基础的新科技决定论。

AI未来主义的核心问题是:智能革命之后,世界将会怎样?此题亦深深地吸引了我,并完成《智能革命后的世界:AI技术与人类社会的命运》(重庆出版社,2024),以及接下来规划的《AI性别》《AI与人性》两本书。应该说,我对未来的基本态度可以用“审度”加以总结,并非纯粹的技术乐观或技术悲观的立场,相信未来如何寄希望于技术-制度的创新,反对技术决定社会发展的幼稚立场。

AI技术决定论中,一些人属于悲观主义者如赫拉利,另一些人属于乐观主义者如库兹韦尔、波斯特洛姆。总的来说,在AI未来主义浪潮中,被众人追捧的大多数自信满满的技术乐观主义者,以所谓有效加速主义者为代表,马斯克、奥特曼等人亦名列其中。但是,与老一辈未来学家相比,他们的理论水平并没有提高。

因此,段伟文公开评论,某些声名显赫的未来主义者已经江郎才尽,正在退出历史舞台。对此,我甚为赞同:未来学需要方法创新,需要更深刻的哲学沉思。

相比较而言,在上述三位当代未来主义者中,曾任牛津大学人类未来研究所主任的波斯特洛姆肯定是理论水平最高的一位。虽然该所在2024年关闭,但波斯特洛姆的成名之作《超级智能:路线图、危险性与应对策略》至今仍然被大家认可。与最近推出的赫拉利《智能之上》、库兹韦尔《奇点更近》相比,他的新作《未来之地》(Deep Utopia: Life and Meaningin a Solved World)在我看来更有价值,也更深刻一点。

此书是波斯特洛姆6次讲座的实录,连学生闯入找座位的对话都收录其中。又加上一些问答、书信。该系列讲座线索很清楚,核心问题是:人类社会的技术成熟后,可能出现何种乌托邦?换言之,问题是技术乌托邦的未来趋势。

在波斯特洛姆看来,新科技最终会成熟,成熟之后会逐渐停止发展,如此世界成为“解决了的世界”(solved world),即技术完全成熟之后乌托邦世界。技术乌托邦会到来吗,然后人类社会会如何?他做出乐观主义的分析,大声呼唤深度乌托邦(deep utopia)的到来。

周一讨论的问题是:物资绝对丰富的世界会如何?从凯恩斯的著名论文《我们孙辈的经济可能性》和马尔萨斯经济-人口模型出发,波斯特洛姆仔细地讨论了这个问题。实际上,这是我所谓的“富裕社会问题”,即生产力发展到完全能满足所有人舒适生活之所需后,如何保证人人享有技术进步红利的问题,很多思想家如加尔布雷思有过系统而深刻的讨论。

周二讨论的问题是:实现后稀缺性乌托邦即深度乌托邦有什么限制条件?比如资源限制、技术限制、技术风险、人类组织以及价值观限制等。这部分波斯特洛姆提出一个好问题:自动化发展存在什么终极限制对此,?他回答是:1)某些客户希望获得“有意识生物”即人完成的产品或服务;2)需要感知的某些复杂行为和交互。他的回答差强人意,但问题很好。

周三讨论的问题是:富裕社会之后,人类会干什么?很多人认为,“打架,偷窃,暴饮暴食,酗酒,睡懒觉”,于是“基本上,我们不适合生活在一个完美的世界”。波斯特洛姆没有那么悲观,强调不用强制性工作给人类幸福创造基础条件,其中一个有意思的证据是主观幸福感调查通常报告60 多岁人群的幸福感达到顶峰

周四讨论的问题是:深度乌托邦如何有利于人的自我实现?在后工作时代,人类无需努力满足任何工具性需求,于是自我实现的需求就被凸显出来,即“生命体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自身”。这里波斯特洛姆讨论非常重要的无聊问题:富裕社会中,人的寿命更加长,如何应对普遍出现的无聊问题呢?

周五讨论的问题是:纯粹的快乐。波斯特洛姆没有为深度乌托邦设定目标,担心目标本身就是一定压迫:“虽然有目的是有价值的,但如果目的是有目的产生的,那么这种价值就完全无效了”。如此,这又容易陷入享乐主义的欲望乌托邦中:快乐可能是乌托邦最重要的东西。认为它是唯一重要的东西并不疯狂

周六讨论的问题是:生命有什么意义?深层乌托邦可以没有总体目标,但生活在其中的人不能没有意义。波斯特洛姆讨论半天,提出一些近乎常识的看法,尤其是两点:1)个体要寻找人生总体目标、角色或理想;2)生命意义要在更大的结构或先验中定位。换言之,个体主义与集体主义的互补。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有人说清楚过,波斯特洛姆亦只能断定:生命是有意义。

总的来说,波斯特洛姆的讨论有两个特点:1)技术决定论或技术解决主义。他所讨论的大部分问题,并不能由技术解决,从技术性角度切入也很肤浅。这些问题本质上是技术-制度问题:他不能假设晚期资本主义长存,再预料技术乌托邦。2)机械主义或人性静止论。技术发展会改变人性——我从来不认为有什么固定不变的人性——制度创新会改变人性,自然进化也在改变人性。预测乌托邦最关键的问题:人性进化的状况。制度建筑于人性基础上,而人性是可塑的沙滩,未来社会因而才有成为乌托邦的可能。

无论如何,《深层乌托邦》写得通俗易懂,值得每一个关心技术社会发展的人翻一翻、想一想。我赞同包括波斯特洛姆在内的许多思想大家的判断:人类社会正在十字路口。与技术乌托邦相对,AI文明危崖论担忧AI发展使得人类社会堕入黑暗之中甚至灭绝。在我看来,技术乌托邦或文明危崖,其实是同一个问题的两面。从人类社会的历史经验和人性的复杂状况而言,“未来之地”大概率不会走到这两种极端之处,而是不黑不白、不清不楚的泥泞中跌跌撞撞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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